「什麼話,如果是我出車禍,你也會沖去台北看我吧?」孫國慶說。
「呸、呸、呸,童言無忌!」何婉茹和顏若筠異口同聲的罵。
孫國慶抓抓頭發,呵呵地笑了。
因為好友來訪,顏若筠暫時忘了身上的疼痛,三個人就這麼嘻嘻哈哈的聊了好一會兒。听完顏若筠說起車禍發生的經過,何婉茹還忍不住對那個肇事者狠狠地詛咒了一頓。
「對了,正軒有沒有跟你們聯絡?」孫國慶說。
「沒有,他不是都只打電話給你嗎?」何婉茹回答。
「對啊,我們前幾天才通過電話。正軒說,琪芬去美國找他,住了兩天又回來。」
顏若筠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何婉茹也瞪大了眼楮,夸張的說︰
「拜托,這豈不是‘萬里尋夫’了嗎?真令人感動啊!我們是不是快要有喜酒喝了?」
「應該沒那麼快吧,以前問他的時候,他就說工作不是很穩定,可能還要再等幾年。」
「說的也是,如果我結婚以後,老公離我那麼遠,我可不答應。」
「你跟著去不就行了。」
「為什麼要我跟著去?為什麼他不能跟著我?」
「哎,古人說夫唱婦隨、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嘛。」
「拜托,我可是現代人,而且,我不嫁雞也不嫁狗。」
「是!我知道你是現代女強人,要嫁一個對你惟命是從的‘家庭煮夫’。」
「誰說的?我才沒那麼霸道呢,我也願意做家事啊,只是我覺得,兩個人應該互相幫忙,不能什麼事都推給老婆啊,那我們不是太可憐了?」他們又開始拌嘴了。
顏若筠默默地想著,張琪芬竟然跑到美國去了?真的讓她很震驚,可是,她怎麼會突然想到美國去呢?真的只是去看他?還是,她又發現了什麼?
自從上次張琪芬到工廠去找她以後,就再也沒找過她了,而她也很守信用的沒給谷正軒回信。雖然,他要求她回信的話,讓她非常矛盾,不知如何是好,但到最後,張琪芬的要求,還是戰勝了他的懇求和她自己的思念。
☆☆☆
顏若筠剛吃完午餐,她妹妹帶著兩本小說和一封信來了。
妹妹說晚上要去補習,沒辦法來看她,所以利用學校午休時間過來,姐妹倆聊了一會兒,妹妹說還要趕回學校上課,就匆匆走了。
顏若筠看著手上的那封信,是谷正軒寄來的。這已經是第四封了,她的心情變得好沉重,看著那封信,想拆又怕拆,她可以猜到他在這封信里又說了些什麼,那是她最猶豫也最害怕去面對的事。
這間病房里,還有另外一個病人正在睡午覺,她怕自己看了信又要掉淚,于是,把信放在外套口袋里,拿起拐杖,慢慢拄著走出病房。
她走到那一層樓的最角落,有一扇透明的玻璃窗,幸運的是,牆邊還放著兩張輪椅,她拉過其中一張,面向窗,慢慢地坐下。
她朝窗外凝視了一會,才伸手從口袋里拿出那封信,小心的撕開封口,里面還是一樣的淡藍色信紙。
打開來,從信紙里掉出一張照片,是他們兩個人坐在草地上的那張合照。她也有一張,她記得剛收到那張照片的時候,還被何婉茹和孫國慶取笑了一番,後來,她把它拿去拷貝,成了她最寶貝的收藏品之一。
比正軒在信里告訴她,他一直隨身帶著那張照片。第一次到美國的那半年,他也帶去了,沒給任何人看過。現在,寄給她這張照片,是要告訴她,她一直在他心里的最深處,本以為這段感情就要藏一輩子,沒想到,還能有「重現」的一天。
顏若筠知道谷正軒告訴她這件事,是要讓她明白,雖然他遠在異鄉,仍然沒把她忘記,而且,是一直把「她」帶在身邊、放在心里。她真的好感動,此刻,眼淚是怎麼樣也止不住了。
顏若筠輕輕啜泣,並沒有發現遠處有一個人正默默地看著她,看她拄著拐杖避到角落、看她嘆氣、看她默默讀信,又看她對著照片激動落淚。那個人就是谷正軒。
是的,他從美國回來了。當他從孫國慶那里知道她車禍的消息,立刻就準備行李、搭機返台。之前,因為張琪芬突然到美國找他,他只好取消回來的行程,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攔得住他了。
當然,他回來沒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張琪芬和孫國慶。
他一回來,就直奔台中。當他到達醫院門口,看見顏若筠的妹妹也來了,就偷偷地跟在後面,帶著帽子、背著背包,就坐在病房對面的長椅上。等她妹妹走了,他才站起來準備進去,卻發現顏若筠拄著拐杖出來,于是,他就又遠遠地跟著她,沒想到,她是躲到角落去拆信,看完了信竟然是淚流滿面。
那一刻、那一幕,看到她的激動、她的眼淚,什麼都不必再問了,他已經完全明白她的心意了。
他的心被狂喜充塞著,過去兩個多月的猜疑有了答案,焦灼煩心的等待有了結果。他好想大叫,好想歡呼,好想沖過去緊緊地把她擁在懷里,安慰她,讓她不再悲傷,不再哭泣。
正當他想付諸行動的時候,另一個人卻出現了。那個人的出現,阻擋了他的腳步,也澆熄了他的狂喜和希望。
「琪芬!她怎麼來了?」他驚訝的自語著。
張琪芬從另一條長廊走過來,一步步接近顏若筠,可是沉溺在哀傷中的她根本沒有發現,只是失神的把谷正軒的信和照片拿在手上。
比正軒好著急,絕對不能讓張琪芬看到那封信和照片。如果讓她在這樣的情況下發現了這件事,那真相就再也不可能是「真相」了。無論他怎麼解釋,她也不會相信,更不可能原諒他了,還會害得顏若筠和他一起背負同樣的罪名。
于是,他高聲一喊︰「琪芬!若筠!我回來了。」
顏若筠被他的聲音嚇得抬起頭,張琪芬則是驚訝的轉過身,顏若筠立刻將信胡亂摺了一下,緊張的放回外套口袋里。
「正軒?你怎麼回來了?」張琪芬一臉訝異。
「公司臨時派我出差,就回來了。」
「怎麼沒先通知我?」
「想給你一個驚喜嘛!」
張琪芬看了谷正軒一眼,那是當初她突然跑去美國找他的時候對他說的話,現在,他竟然將這句話回送給她,听起來一點欣喜的感覺也沒有,反而覺得是別有深意。
他們兩個人一起走到顏若筠面前,她的驚慌仍未完全退去,剛才谷正軒那一喊,她的心簡直要跳出來了。
「正軒——你……你回來了?怎麼知道我住院,是國慶告訴你的嗎?」顏若筠的聲音有些顫抖。
「嗯,是听國慶說的,你的傷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
沒想到,真相大白之後,他們的首次相見,竟是在醫院里!比正軒蹲在她的身旁,皺著眉頭,看著她那又紅又腫的腳,心疼不已。
顏若筠看到他眉頭深鎖,忍不住悲從中來,她能明白他心中的不舍。此刻,她也希望能夠像臨別那天晚上一樣,和他緊緊相依,感受他懷里的溫暖,傾听他的安慰,可是,天注定他們只能這樣遠遠相望了。
她一咬唇,強裝笑容說︰
「已經好很多了。昨天早上,我一醒來,看見這只腳腫成現在的兩倍,還以為誰偷換了我的腳呢!」
比正軒長噓一口氣,說︰
「不錯,還有心情開玩笑,那表示真的好多了。」
「琪芬,你怎麼也來了?不是要上班嗎?」顏若筠問。
「听到好朋友受傷,當然要趕快來探望了。」張琪芬微微一笑,又說︰「來看若筠,比什麼事都重要多了,對不對,正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