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竟然出現了,出現的那樣教她措手不及?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又再次跌進痛苦的深淵里了。這一次,她不知道又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爬出那滿布荊棘的山路?又要弄成怎樣的遍體鱗傷?
雨,仍綿綿地下著。老天也在為她哭泣嗎?也同情她這樣一顆深情的心,卻只能隱藏在滿不在乎的笑容里?是的,她只能裝作滿不在乎了,因為,她寧願自己痛苦,也不願傷害別人。
她見到他是無限的震驚,可是,他的神情卻是如此的平靜,好像一點也不訝異見到了她,就像他們昨天才見過面一樣,這讓她好失望,她很懷疑自己在他的心里到底有沒有一點分量?
不,就算他真的不在意她,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因為,她從不曾提起勇氣去弄清楚真相,更不曾努力去爭取她渴望得到的感情,只會躲在角落里回憶、哭泣,像她這樣的人是活該得不到真愛的。
「若筠,你在想什麼?」何婉茹搖了搖她的手臂。
「啊,沒有。」她嚇一跳,回了神。
比正軒和孫國慶正好奇的盯著她,她的臉紅了,天哪!她竟然在這樣繁華的街頭跌進自己孤獨的象牙塔里去了。
「你還好吧?」何婉茹看了看她,又說︰「國慶在問你,想吃些什麼?牛排、日本料理,還是歐式自助餐?」
「喔,都可以啊。」她胡亂的答著。
「那就這家吧!」孫國慶指著她的後面。
她轉身一看,是一家牛排館。
孫國慶先推開門走進去,何婉茹收了傘苞著,谷正軒則跟在顏若筠的後面。
他就靠得這麼近,顏若筠覺得自己雙腿發軟,快要支撐不住了。還好,一踏進門內,暖暖的空氣,讓她稍稍提振了一點精神。
他們被領到一個四人座的方桌,服務生送上菜單。
顏若筠低頭認真的看著,一會兒,大家都點好了,只剩下她,可是,她還在認真的思索。其實,她根本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腦子里亂哄哄的,而且,是一點胃口也沒有。
「若筠,決定好了嗎?」何婉茹的臉湊了過來。
「呃,那——魚排好了。」她緊張的說。
服務生鞠了一個躬,走了。
接著是一陣靜默,奇怪,大家怎麼都安安靜靜的不說話,連一向最活潑的孫國慶和何婉茹也不例外。
顏若筠有點坐立不安,手一會放在桌上,一會放在腿上,眼楮更是不知道該看向何處,只好往旁邊轉轉,看看牆上的掛畫,又看看鄰座的客人,一會又低頭把弄自己的手,就是不敢抬眼看一下坐在斜對面的谷正軒。
比正軒卻是目不轉楮的望著她。記得兩年半前,她一直是保持著俏麗的短發,平常也只穿牛仔褲、運動鞋的,現在,卻是長發披肩,穿著連身洋裝,看起來成熟而優雅。
他想,時間輕易的改變了一個人的外型和容貌,但是,內心呢?也是那麼無可避免的改變了嗎?以前的她,雖然羞澀卻不沉默,臉上總掛著笑容,但是,今晚看到的她,卻是沉默而愁苦的樣子。難道,這兩年半里,發生了什麼事嗎?
雖然,他已經沒有資格去過問什麼,但還是忍不住要去猜測,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尤其,剛才一見到他,她的表情為什麼會那麼訝異?眼神那麼驚慌?好像他是什麼可怕的怪物一樣。
之前,好幾次聚會,他總是乘興而往、敗興而歸,因為她每次都缺席。漸漸地,他以為壓抑在心里的思念已經慢慢淡化了,今天這一見他才知道,那只是不願去觸踫傷口的暫時性遺忘罷了,不去想就不會痛,一旦想起來,就像不小心抓到傷口,會痛得讓人跳起來尖聲哀嚎。
他忍不住開口︰
「若筠,這麼久沒見了,你都好嗎!」
顏若筠嚇了一跳,抬起頭︰
「我?呃……還好。」
他微微一笑,心里卻想,她為什麼總是那麼驚慌失措的樣子?
「若筠,有沒有嚇一跳啊?原來,我說的神秘嘉賓竟然是正軒。」孫國慶一副詭計得逞的笑。
不問還好,這一問,顏若筠的怨氣立刻上升。
「還好意思說,你們真是太過分了,竟然騙我,還說要介紹你的女朋友,害我空歡喜一場。」
「我哪有什麼女朋友啊?你又不幫我介紹。」孫國慶抗議的叫著,好像他才是受害者。
「別岔開話題了。」她瞪了他一眼,又轉頭說︰「婉茹,連你也騙我。」
「是國慶不讓我說的,他說要給你一個驚喜啊。」何婉茹伸伸舌頭。「你和正軒應該有兩年半沒見了吧?」
比正軒微笑不語。
顏若筠發現他的笑容里,好像有一絲落寞和一閃而逝的哀傷。
孫國慶知道顏若筠不高興了,趕緊賠笑臉說︰
「別生氣嘛,我們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啊,生氣會長皺紋喔,會變丑喔。」
顏若筠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接著,大家又沒話說,氣氛變得沉默了。
餅了一會兒,谷正軒才說︰
「我們上次見面,應該是兩年半前,國慶和我要去軍中報到的前一天吧?就在國慶家附近的那家小陛子吃飯。」
顏若筠點了點頭。原來,他還記得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情景。她靜靜地听著他的話、他的聲音,那不疾不徐、干干淨淨的嗓音,微笑時頰邊若隱若現的酒窩,那是她思念已極的聲音和面容啊。
「時間過得好快,一晃眼,就兩年多了。」她的眼神有一些飄忽。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現在?和你們一起吃晚餐哪。」她輕笑一聲。
比正軒苦笑了一下說︰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在哪里高就?」
她臉上的笑容突然隱沒了,在哪里高就?天哪,他的語氣怎麼會這麼生疏,好像他們只是剛剛認識的陌生人,為了避免沉默帶來的尷尬,就隨便說一匹無關痛癢的話題。
「沒有高就,只是個低就的小職員而已。」她淡淡地笑說。
「若筠在一家生產五金零件的工廠當廠務助理。」何婉茹幫她補充說明。
「工作還順利嗎?」
「還好,只是常常要加班,不過,忙一點也好,可以省去很多——」她忽然停了嘴,不說了。
「省去很多什麼?」他一臉好奇。
「沒什麼?」她搖搖頭。
「拜托,想也知道,當然是可以省去很多‘趕蜜蜂’的時間嘛。」何婉茹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比正軒和孫國慶相視一笑。
顏若筠瞪了好友一眼,臉又紅了;其實,她想說的是,只要把自己埋首在工作當中、丟進忙碌里,很多煩心的事是可以暫時拋開的。
她又望向谷正軒,他正專心品嘗著吃食。去美國受訓半年,他看起來好像瘦了很多。
她也忍不住問了︰
「正軒,你在美國受訓是不是很辛苦?看起來好像瘦了很多?」
他抬起頭,微微一笑︰
「坦白說,真的很辛苦,可是卻辛苦的很有代價,這半年里學到了很多新資訊、新技術,相對的,連英文會話也進步不少。」
「在美國的工作時間很正常嗎?會不會常加班?」她又問。
「蠻正常的,外國人很重視休閑生活,而且公私分明,作息也都很規律;不過,我自己想多學一些,所以就算超時工作,我也樂在其中。」餐點陸陸續續送來了,他們邊吃邊聊著彼此的近況,氣氛熱絡了許多。
聊著聊著,兩個男生又往工作上的事情說去。他們都是電腦工程師,這個日新月異的科技,不管是軟體還是硬體,汰舊換新的速度,都快得讓人眼花繚亂,跟都跟不上,所以他們有討論不完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