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水手之妻  上 第7頁

作者︰楊小雲

門是關的,我輕敲兩下,沒反應,只好輕聲叫著︰「子蘭,子蘭,你開開門,我給你送蠟燭來了。」

看看沒反應,我只有自己拉開門側身進去。

她蜷縮在床上,用一條大毛巾緊緊地裹住自己,另一手緊抓著枕頭。在燭光映照下,我覺得她瘦小的身體在微微打哆哼,眼角邊有兩行淚水。看到我,她立刻警覺地坐起來,迅速地拭去淚珠,又套上那慣有的面具,充滿敵意地瞪著我,在一瞥之間,我發現她眼中充滿了驚懼和極力掩飾的掙扎。

我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心里一陣愛憐與抽痛,很想伸手去拉她,告訴她我真願意和她做朋友,告訴她我對她的關心。

可是我什麼也沒做,只有靜靜地坐著,說什麼都似乎是多余的,我所企望的是心靈的溝通,而不是形式上的慰藉,語言在多半時候是有它的作用和功效,但是在某些時候卻是多余的不必要的。

我們在沉默中相對,一股友情的溫暖逐漸在滋長,慢慢地,起于極度驚恐的子蘭開始哭泣,小聲地、壓抑地吸泣著,我用力按著她削瘦的肩膀,安靜地坐在她身邊,陪她──滿懷關切地。讓她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是在愛她、關心她;願意為她分擔一切。

她哭了很久,她的吸泣和窗外的風雨聲交織在一起;最後竟哭著睡著了。我小心地替她蓋好薄被,將蠟燭留在桌上,輕俏俏地退出來回到自己房里。

躺在床上,禁不住也抓起枕頭,緊緊抱在懷里。

窗外的狂風暴雨,象要毀滅整個世界一般席卷著大地,在風勢不斷推送之下,仿佛整個房子都要被拆散一般,屋前那塊石棉瓦擋雨板被吹得四分五裂,到處飛落,發出劇烈的破碎聲,我用力地捂住耳朵,死勁咬著枕角。一遍遍在心底叫著阿漁,想著他,渴望著他的擁抱……直到倦意完全征服了我,才朦朧睡去。

第二天醒來,依舊風聲貫耳。

院子里七橫八豎的樹枝瓦片,堆得滿坑滿谷,狼藉不堪,一片暴風雨後的零亂。

雨倒是小了許多,我想起外面那些盆盆桶捅,接了一夜的水,可能早都溢了出來流得滿地都是了呢!

推開房門,意外地看到客廳里一片潔淨,所有的容器都不見了,地板、桌于全擦過,顯得很光亮,正在詫異時,于蘭房間門開了,閃過一個羞怯而友善的笑容,在我還來不及整個捕捉住時,又以同樣的速度縮了回去。剎時間,我明白了一切,走過去在門外輕柔而誠懇地說了聲︰「子蘭,謝謝你!」

許久之後,里面傳出輕微的聲音說著︰

「哥哥他們房間里很糟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糟糕2豈止糟糕,簡直是慘不忍睹!

屋頂的瓦被掀去了一半,天花板禁不住雨水的拍打,象五馬分尸般地被扯成一片片,床上的被褥,桌上和桌子上的書,全象淹過的菜漬般變了形,地板上鋪著一層泥沙、樹葉、碎石的綜合地毯,整個房間幾乎找不出一寸干爽的淨土,真是「體無完膚」呀!

看了真是嘔得發慌,就有如面對一大堆亂線,不知該從哪里找出頭來一般的叫人心焦、煩亂。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整理得大略有個樣子,我已經累得氣喘不已,望著滿院子的髒亂,更加深了倦意和厭憎,都是台風惹的禍!

有人按電鈴,大概是公公回來了。

門開處出現的竟是住在隔壁的阿雄,一個二十歲高三的男學生。

「李姐姐,我過來看看,有什麼要幫忙的沒有?」

他有一張俊秀的臉扎,上面呈現著忠厚、純真的自然神態。常常過來找阿漁的二弟子成聊天下棋,在有意無意間,他時時流露出對于蘭的關切與注意,慢慢地,我發現他竟然對子蘭有一份「純純的愛」,只是他不敢表露,也不善于表達。

「嗯,我看,你實在該早一點來。」我開玩笑地對他說,若是他早一步來,我.不就省不少事了嗎︰

「……」小男生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別介意,我跟你說著玩兒的。我們家沒什麼,只有子成他們兄弟住的那間比較嚴重一點,屋頂的瓦片給吹掉了好多。」

「我家也是。哦,對了,剛才媽叫我到屋頂上把瓦片先排好,暫時擋擋雨,過幾天再找人來修。我幫你們家也弄上好不好?」他熱心地望著我。

「不用了,太麻煩你了,我們家的房子舊,恐怕吃不住你踩,而且家里也沒有材料。」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我會小心的。材料家里還有剩,我這就回去拿,馬上來,馬上來。」

沒多一會兒,他就興匆匆地架著梯子提著工具轉回來,又跑回去棒了兩垛黑灰色的瓦片,我看他進進出出時,總會不自覺地往子蘭房間瞄一眼,臉上有一絲失望的陰影掠過,但很快的就消失掉。他仍然興致勃勃地爬上梯子,我在底下緊緊扶著梯子,仰起臉不斷叮囑著他。

「小心點,可能很滑,木頭也不挺牢實的,小心點踩。」

「你放心好了,李姐姐。」

我怎麼放心得下?他那麼大的個子踩在屋頂上,而頂上的木架久己腐蝕,加上一夜的風吹雨打,還不知禁不禁得住他呢!

想時遲,那時快,只听見「轟隆」一聲巨響,接著「叭達」一個沉重的落地聲,我驚慌地跑進來,只見阿雄跌坐在瓦礫沙土之中。一只手按著右腳踝,看他樣子好象很痛苦。

「怎麼樣?要不要緊,摔傷了沒有?」我急著問他。

「沒關系,沒關系……真抱歉,我……」汗珠不斷由他臉上冒出來。面色慘白怪嚇人的。

「先別說這些。我扶你起來,能不能走?試試看。」

我用力架著他站起來,他強撐著往外走,在門口又停了下來,象在期待什麼,嘆了口氣之後,才一拐一拐地走回家去。

那間費力整理出來的房間,再度淪入萬劫不復之地了!而且屋頂開了個天窗,比原先情況更糟了呢!

家里什麼吃的都沒有,肚子餓得厲害,還是先到前面雜貨店看看買點吃的回來。

一出門,傘就被整個吹翻轉過來,根本沒法打,沖到雜貨店真比走十公里山路還辛苦,真累!

平日貨物齊全的小店,今天怎麼忽然變空曠起來了?那一大堆擺生力面的櫃櫥全空了,我不解地問老板,他說早就賣光了,昨天下午就有人來買,晚上電視新聞後,更是生意興隆,把存貨全搶光了。

轉向面包店,更是嚇一大跳,店里象遭搶劫過一般的空蕩蕩。昨天做的面包早賣光了,今天停電,烤箱不能用,只剩下一點餅干,要不要隨你!

近黃昏時,水龍頭開始滴出渾濁的黃水,接了一茶壺,先燒點開水沏杯茶,沒東西吃還不要緊,沒茶喝可實在難過。

想打開爐門時,才發現煤球爐內的火全熄了。

這下可好,想重新引燃一個煤球,要一大堆木材,燒上三十分鐘左右才能用,如今到處一片濕淋淋,木頭存量又不多,還真難辦呢。

找出一大堆舊報紙揉成一團放在爐子里點燃,再投進幾根小木片,一瞬間,濃煙升起,嗆得我往後退,遏得眼淚直流。很快地報紙就燒光了,留下一堆灰燼,木片卻只薰黑了一點,又揉了一團紙塞進去,剛要劃火柴,只听背後傳來子蘭怯生生的聲音說道︰「我來。」並接過我手里的火柴。

我用發紅的眼楮,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在她點著報紙時,我配合火勢,輕輕地放下木片,一面不停地扇動著。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