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別怕!」關華夫握緊了她冰涼縴細的手說。
吳瓊瑤似乎在夢魘中听到了這個溫柔的聲音,她從昏沉中醒來,睜眼一看,病房四周的一切景物潔白得刺眼,她讓眼楮習慣一會兒之後,這才看清了床前緊握著她的手的,竟是關華夫!
「我……我怎麼了?」她下意識的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覺得全身再沒有半點多余的力氣,這是醫院,她還能分辨,但實在想不起自己為何會躺到這里來。
必華夫頓了頓,似乎有所顧慮的欲言又止︰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吳瓊瑤覺得全身酸軟無力,腦袋里被掏空了似的,恍恍惚惚,小骯隱隱約約的脹痛……
「嗯……我想起來了,我是在你的辦公室……喔……我要去上洗手間,然後……然後我就記不得了,然後我就暈倒了是不是?」她一面努力的回想,一面有氣無力的說著︰
「關……董事長,我怎麼了?是你把我送來醫院的嗎?我沒病,我時常昏倒的,我有貧血,不要緊……給你添了麻煩……」她微微笑著,帶了點歉意。
必華夫神色顯得有點尷尬,頓了半晌,他為難的開口說︰
「你知道自己懷孕了嗎?」他問,竟然有那麼一點點難為情。
「什麼?!」吳瓊瑤震驚,睜圓了兩眼,難以置信似地︰
「我懷孕了?我……」她說話時,連嘴唇都在顫抖。
「嗯!你在我辦公室里暈倒,我就發現了你褲子上全是鮮血,醫生說你身體非常差,貧血、營養不良,又可能因為受傷和過度疲勞的關系,所以……流產了……」他說著,用一種微帶責怪的眼神看她,他從沒有見過一個對自己如此漠不關心的人。
吳瓊瑤對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絲毫沒有心理準備,她似乎難以接受︰
「天……我怎麼一直都沒發現……我還來不及發現就……」她在驚愕之際,仍有那麼點愴然若失。
必華夫安慰著她說︰
「別難過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身體養好。」他輕拍了拍她的手︰
「對不起,送你來醫院時,院方要家屬簽保證書動手術,我不知道如何聯絡你的親人,我曾想過找樓經理詢問,可是我想……你也許不會願意讓別人知道這事,所以,我就自作主張的代簽了名,你別見怪!」
吳瓊瑤怎麼會見怪呢?突然面對一個小生命的消失,這樣驚悸和無助的時刻,關華夫厚實溫暖的掌心包圍著她的,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是那麼樣的細心,吳瓊瑤心底有一股暖流通過,她感激都來不及了,怎會見怪呢?!
「謝謝你……」她一開口就嗚咽了,眼淚如暴發的山洪,一發不可收拾的泛流著。
「別哭……噯!別哭……事情都發生了,你再哭也沒有用啊!。當心自己的身體,別哭了……」關華夫像哄個小孩似的,輕輕拍哄著她,看得出他慌得有點不知所措。
吳瓊瑤根本沒听到他的話,她的哭聲震耳欲聾,愈哭愈無以克制。
必華夫實在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良久……
「這……你哭吧!好好把委屈哭出來,把心事說出來……」他索性這樣說,而且很自然的將吳瓊瑤顫抖的身子輕輕攬進了懷抱里︰
「痛快哭一場也好……」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哄道。
吳瓊瑤靠在他的肩上,仿佛找到了一個安全的依靠似地,哭得更加驚天動地了,這許多年來壓抑在心中的所有委屈、所有壓力……全部都在關華夫的懷里傾泄,她的心再也無力承載、無力負擔了,她實在覺得很累,很累……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吳瓊瑤哭累了,居然在關華夫懷里睡著了,他始終保持著相同的姿勢,怕一挪動就會吵醒了她。于是,他靠在病床旁坐了許久,許久……也不知不覺的打起盹來。
再醒來時,已是午夜時分了,吳瓊瑤睜了睜惺忪的雙眼,發現自己躺在關華夫懷里,她不自在的挪了挪身體,把關華夫吵醒了。
「對不起……」她細細的說,靦腆的歉笑著。
「喔……沒關系……」他打了個呵欠,活動活動已麻木的手腳說。
「對了,現在幾點了?」吳瓊瑤只見窗外一片漆黑,不曉得確切的時間。
必華夫看了一眼表︰
「十一點半了。」
「什麼?!」吳瓊瑤差點彈跳起來︰
「天……這麼晚了,我得趕緊回家才行啊!」她撐起身子,動手就要拔掉手上的針頭。
「噯!不可以這樣……」關華夫連忙阻止︰
「這點滴還沒完吶!你必須听話,身體才能夠快些復元,至于家里,你打個電話回去通知一聲不就行了……」說到這兒,關華夫才想到,她或許不願讓她的家人知道這件事。
「呃……你如果不方便讓你的父母知道,可以先編個善意謊言,總之,為了你的身體著想,你千萬不能先離開,醫生交代,你最少要在這兒住上兩天。」關華夫溫柔卻堅持的說。
「兩天?!」吳瓊瑤為難的搖著頭︰
「不行……我該怎麼向小青交代我這兩天的去處?還有哲遠,他昨天已經找了我一晚,我今天再不回去,他會著急,會胡思亂想的……」她一廂情願的說著。
必華夫听得一頭霧水︰
「小青……哲遠?!他們是……」
「嗯……小青是我的室友,我老家住南部,在台北,小青和哲遠是我唯一的親人,她非常的照顧我,像我的親姊姊一樣,所以,我如果兩天不回去,她一定會緊張死了,一定會到處找我。」吳瓊瑤說。
「你發生了這件事,不方便讓她知道嘍?」關華夫問。
「嗯!」吳瓊瑤急慌慌的點頭︰
「她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會罵死我的……她一開始就不贊成我和哲遠……」
「哲遠……」關華夫頓了片刻,問道︰
「這麼說,這個哲遠……就是你的男朋友了?」他猜測著。
吳瓊瑤停頓了半刻,緩緩的點著頭︰
「他現在大四,再幾天就要畢業了。」說起她杰出的沈哲遠,吳瓊瑤總不由自主的要露出一絲絲的驕傲。
必華夫又沉默了,半晌,他開口問︰
「你……懷孕的事,他知不知道?」
吳瓊瑤有些尷尬,她連關華夫的正眼都不敢看了︰
「我……連我自己都沒有發現……」她搖了搖頭說。
必華夫想了想,提議她︰
「那麼,你覺得這件事應不應該告訴他?你怎麼沒想過要通知他來?」他問,心底竟泛起一絲微微的妒嫉,連他都對自己這種心情感到驚訝不已。
吳瓊瑤先是顯露出一種充滿希望的欣悅眼神,但,隨即就又黯淡了下來︰
「我想……還是不要好了,哲遠他快畢業考了,別打擾他吧!況且……我身上又沒有錢,我說好這兩天籌給他的,可是……還是不要叫他來了。」她自言自語著,下意識已不把關華夫當作外人了,此刻,她是對他那麼樣的毫無防備之心。
必華夫听著,實在不懂她的話︰
「原來……你急需要錢,是因為他?」
單純的吳瓊瑤,根本沒有想隱瞞關華夫的念頭,今天這麼私密的事情,都讓他知道了,還有什麼秘密好隱瞞?!
「哲遠他……等于是個孤兒,沒有任何人能幫他,所以……我盡力供他念書是理所當然的。」吳瓊瑤幽幽的說︰
「況且……他幸福的家今天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也該歸咎于我父親,是他害得哲遠一家人家破人亡……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愛上他了,為哲遠做任何的事,我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她認真說著,似乎也為了努力說服自己,眼光幽幽的,停在渺渺茫茫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