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族長所言好像也沒錯。「可我每逢下雪必得風寒,哪來的好運?」這雪應當是和她犯沖才是。
「那是雪好心提醒妳,妳身子骨太糟糕了。」
「族長喜歡雪,當然說雪的好話。」喜兒嘟起了嘴。「待會兒喜兒用這好運雪去煮一壺好運姜湯,讓族長將好運全喝下肚,可好?」
……
想著當時喜兒說的俏皮話,伸舌舌忝了下唇,巫緋語將落在唇上的雪花含進嘴里。
此時的她,確實需要一點好運氣,就不知道好運雪這回能否為她帶來好運了。
櫻唇微啟,正想吃下更多雪的她,突然讓人從頭到腳暖暖地包覆著。
那是一件紅皮裘綴白狐毛的大氅。質地輕、做工細,宛如雪般白皙的狐毛更是柔軟得不可思議。
不用猜也知曉,這是來自天衣坊的絕品。
「這皮氅我可是會佔為己有哦。」巫緋語喜愛地對皮氅模了又模。先前欺上身的寒意,瞬間消失無蹤。
替她拉低皮裘帽緣的攸皇抿了下唇,眼眸所視全是她凍紅的頰。「妳可是嫌自己病得不夠重?」
「正好相反。」巫緋語抬眸,將他眼底的火光納入眼簾。「我只是在測試我的身子健壯到何種程度了。」
「那直接跳到冰河中豈不更快?」他的聲音又冷上幾分。
「嗯?」笑意于她眸中閃過。「好主意。」
「巫緋語!」見她轉身一副真想去試試的模樣,讓攸皇難得失控地吼出口。
「有。」她定身,含笑回眸。「我耳朵沒聾,別喊這麼大聲。我是無所謂,別把其他人給嚇壞了。」
偶爾瞧瞧他發怒的模樣,總比看著一張冷冰冰的臉好多了。
身一動,他欺身向她,她只覺腰上一緊,已讓他帶至涼亭下避雪。
「喝了。」
垂眸,她手中被塞入的杯子正騰騰冒煙。湊上鼻,濃濃的姜味直撲而來。
姜湯?巫緋語驚喜地愣了下,還未喝下它,身子已先暖了起來。
指一旋,她讓杯子騰空飛出涼亭轉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她手上。如此一來,加了雪的姜茶儼然又是一杯好運姜茶了。
「姜茶太燙了。」迎視攸皇疑惑的眼光,巫緋語隨口編了話。
看著她滿足地捧著姜茶,他胸口有股說不出的感動。
「謝謝妳。」他由衷地說。
「謝我什麼?」她喝了口姜茶,味道煮得剛剛好。
「听說我娘醒了。」
「不需謝我。」她在心中一嘆。「我會要回我的報酬,這只不過是場交易罷了。」
「還是謝謝妳。」他黑瞳里的欣喜未隱藏。「這對我很重要。」
是嗎?巫緋語找個位置坐落,怦怦跳的心有些忐忑。
「攸皇。」她喚著他,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欲起的唇猶豫著。「你可想娶妻?」
聞言,他凝眸望她,閃過疼惜。「不想。」
不想?
霎時,她腦中全被這兩字佔滿。微喘的呼吸一窒,收緊的胸口彷佛讓人捅了一刀,一陣發疼……
半晌,她苦澀一笑。
「這樣啊……」看來,她的好運雪似乎失效了。「其實我也同你一樣覺得一個人逍遙自在過活,多好。」她撒了謊。「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看著她,不催促,只是等著。
「鬼族里有個規矩。」她垂下眸。「族長必須在二十有一前完婚,否則將為族里帶來災厄。」
「妳信?」他眉深蹙,因她的話震動了心。
「是不信。」她自嘲一笑。「但我不能拿族人的幸福來賭。」她這麼說,他可听明白了?「過了這個年,我就二十一了。」
攸皇的心,惶惶不安了……
「攸皇。」她的眸毫不閃避地直視著他。「你娶我可好?」
「巫緋語……」他怔了下,瞪大了眸,心跳更是亂得一塌糊涂。
他的遲疑讓她顫抖的心瑟縮了下。
「我真的很想對你這麼要求著。」她的笑比哭還難看。「畢竟你說過會答應我『任何條件』。」她站起來,背過身去,望了滿眼風雪。「去見你娘一面,兩人好好一同生活。」她按著被酸楚淹沒的心口。「這個要求你應該更願意接受才是。」她緊咬的唇瓣,滲出了腥紅鮮血。
問世間,情為何物?
以往的她懵懵懂懂,現下的她終于能體悟那切身之痛了。
「妳……」念頭一閃,攸皇將到口的話吞了回去,緊握的拳爆出了青筋。「換個要求,這事妳得不到任何好處。」他的家務事不值得拿她的報酬來換。
「好處?」巫緋語認真想了下。「我從小沒有爹娘,爹娘的記憶對我而言是個缺口。這種苦我深深體會過,所以不希望你將來遺憾後悔。」她悄悄抹去眼角的淚,再回頭時唇邊已掛上淺淺笑容。「我們是朋友吧?」
「當然。」他沒漏看她微紅的眼眶。
「朋友過得快樂,我便感到快樂。」她深深凝望著他,似乎欲將他容貌刻劃在心里頭一般。「快樂乃無價之寶,你怎能說我沒得到半點好處?」
「巫緋語……」他的心為他的無法反駁而抽痛。
伸過手,她握上他的手,將一罐藥膏放入他掌中。
「這藥膏每日亥時涂抹一次,不可一日間斷,藥膏用完後,老夫人身上余毒便可清除。」她唇上的笑抹過歉意。「我累了,想先歇息了。」這也暗示著今晚亥時前他必須去見老夫人一面。
「妳真希望如此?」他回握住她的手,為她指尖的冰涼感到心疼。
「我從不做後悔之事。」她未收回手,反而貪婪地竊取著屬于他的溫暖。
「我送妳回房。」他想親眼確認她有好好歇息,她的身子虛弱得令他擔憂。
「我還想再待一會兒。」她拒絕了,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動搖。「亥時將至,你該前往了。」
「這兒太冷。」
「有你送的皮氅,一點也不冷。」
「只能再待一刻鐘。」他不放心地叮嚀。
「好。」
她的順從,讓他的心彷佛漂浮在半空般,一點也不踏實。
深深地、確認般地凝望她一眼後,轉身離開。
「晚安。」她在他走遠的身後說得輕聲,被水光模糊的眼眸連帶模糊了他偉岸的背影。「還有……」她頓了下,為了一時喘不上來的氣。「再見。」
第7章(1)
「然後呢?」喜兒看著巫緋語,眼楮不敢眨一下。
「什麼然後?」
「難道族長什麼也沒說便離開了?」怎麼會這樣呢?
「我什麼都說了。」巫緋語蹙了下眉。
「那容隱公子可知曉族長喜歡他?」鵲兒也忍不住插話了。
「我都親口問他要不要娶我了,難道意思還不夠明顯?」
「但族長最終還是讓公子誤以為只是玩笑。」鵲兒面露遺憾。
「難不成還要難堪地親耳听他拒絕我才行?」
「就算如此,族長也不能輕易放棄啊!」喜兒急得跺了下腳。「族長過完年便二十一了,若找不著一個如意郎君來嫁,該怎麼辦才好?」
「我能怎麼辦?」巫緋語說得滿月復無奈。「總不能毒昏他強押來吧?」
「有道理!」喜兒、鵲兒異口同聲。
若真為族長的未來著想,這辦法確實可行。
「喂!妳們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巫緋語睨著她們。「我若真想嫁人,還怕沒人娶嗎?」
「若族長真想嫁人,三年前風族族長在族長會議中當著大家的面向族長求婚時,族長便答應了。也不會因此得罪風族族長,讓他對您懷恨在心,還虎視眈眈地想找機會扳回一成。」鵲兒翻起了往事。
「說得沒錯。」喜兒附和著。「眼看三年召開一回的族長大會又快到了,這回族長倘若依舊小泵獨處,肯定要落人話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