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隨便妳。」薛植安彷佛未察她反復的心思,站起身走向放影機,放好片子再踅回來。
「這片子很好看,我一直想看。」
她盡量坐在沙發的尾端和他保持距離,身體筆直。「什麼片子?」
「『落日殺神』,我一直想看湯姆克魯斯使壞的樣子。」
從頭到尾,這部戲沒涉及任何感情鏡頭,劇情還不少轉折,讓他兩眼專注地緊盯電視不放。
看來,是她多心了。
每天一通電話,成了薛植安例行之事。
「嗨,今晚我會過去妳那里,我拷貝了一些資料,八點可不可以?」
「好。」
「那要不要順便帶晚餐過去?」
「也好。」
他到的時候,她已經洗過澡,換上家居服,頭發垂落下來,戴著膠框眼鏡。
薛植安直盯著她的臉不放。
「看什麼?」他眼神專注到令梁若晨害怕。
「妳戴眼鏡很可愛。」良久,他才冒出一句話來。
「可愛?」
「對!平日的妳看起來冷艷精明,可戴上這副眼鏡,少去那份銳利感,反倒是憨憨直直的,好可愛!」
「薛植安。」沒人說過她憨直,就他一個人。
「呵,別生氣。」
他驀地伸出手,讓她以為他又要揩油,沒想到他只是在她頭上拍了拍。
她一僵。「我不是未未,別拿我當小女孩哄。」
「嘖,是我也想讓人呵護憐愛,不信?妳拍拍我的頭,我也會很開心。」他當真把頭湊到她面前,像只小狽。「喏,試試看。」
濃密的黑發是項引誘,誘她五指任意穿梭……「別胡鬧!」她驚駭心底的渴望,別扭地轉過身。「你再犯規,我就趕你出門。」
「好好好,妳別生氣,我會守規矩。」薛植安最怕她下逐客令。
拿起帶來的文件,他順便把晚餐準備好,完全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快過來吃飯,我們一邊討論。」
見他收斂,她才回到桌前。
兩人一邊進食,一邊看著他帶來的資料。
「我們的運輸網其實已經很完善,在香港、大陸都有屬于自己的車隊,去年,我們也蓋好發貨轉運倉庫,導入WNS倉儲管理系統,下一步,要進行的是更全面性的服務。」
他翻開下一張文件。「至于內地的貨源,我希望借由妳的專才,和當地的企業進行策略聯盟,這樣,我們的合作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他的準備功夫讓梁若晨大開眼界。「我以為你只是說說而已,想不到你進行了這麼多。」
「笑話,妳以為我什麼都不懂,就只會追女人?」薛植安挑起俊眉,似乎不爽被她看扁了。
「是是是,是我小看你。」她還是恭維的敷衍。
「嘿,要不,妳隨便出個問題考我,我保證回答滿分。」
他這模樣,像個不服輸的孩子,讓她發噱想笑。「算我真服你,行了吧。」
「呿!」從鼻子哼口氣,薛植安算是勉強妥協。「那妳再看看我列的名單。」
接下去,他令她再度瞠目,每一樣見解、每個分析,都證明他這個繼承人不是扶不起的阿斗。
老頭會選擇薛植安,不是沒有原因,他腦筋靈活、思考周全,和他搞笑時完全判若兩人。
「嘿,妳再這麼看我,別怪我又起色心。」逮到梁若晨凝睇的雙眼,薛植安忍不住停下正事調侃她。
糟,她看他看得太入迷。「你又犯規了。」臉色一沉,她同時生自己的氣。
「喂,明明是妳一直盯著我看。」俊容不滿,隨即又咧開嘴。「不過沒關系,我不介意,因為我也好想湊近妳、聞聞妳的發香。」
語聲低沉,隨即沒入她的發中。「嗯,我從剛剛進門時就好想這麼做。」他所有心思隨著臉埋進她濃密的發絲,深深汲取她的香味。
「薛植安。」她心跳加速。
這動作太親昵了,比起他性感的身體湊近時更讓她招架不住,梁若晨嘶啞出聲,卻發現這一聲抗議全變了質。
「嗯。」他誤以為她允諾了下一個動作,改捧住她的臉,唇往下壓──「痛!」忘記橫亙在她鼻梁上的阻礙物,他方位沒對準,竟撞到鼻子。
「噢!」她也被撞痛,可與這痛比起來,那份親昵感才是她嚇壞的原因。
手足無措,她心慌想逃,卻未顧及到眼鏡,剛被薛植安一踫已岌岌可危,再經她一動,眼鏡急速下滑,眼看著就要掉下地……
「小心!」他搶救起它,將它扶正,再順著她的鼻梁往上推。「呵,妳這樣子,真的好可愛。」
呵呵,妳這個樣子,好像大雄喔!和記憶中完全一模一樣的動作,讓童年的那一幕又躍了上來。
喀嚓!心里有根弦斷了。
「若晨!」薛植安輕呼,看見她眼中晶瑩的淚光,她哭了。
她傻住,那股熱潮是什麼?
伸手輕觸自己的臉頰,發現指尖意外濕漉,她不解,自從媽媽死後,她鮮少再哭,為何現在又掉淚?
「若晨。」這一幕,惹得他的心更痛,他直覺把她摟進懷中呵護,卻同時驚觸她。
「不要看我!」梁若晨愕然發現自己在薛植安面前落淚,她急遽轉身。「走開,你走開!」她仰起臉,不願淚水滑落得更快。
「我不走,妳需要我。」被趕了這麼多回,唯獨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來。
「誰需要你?我不需要任何人!」她生氣起來。「在我認識你之前,我一直都好好的,為什麼你不去追別的女人,一直要纏著我?」
她怪他讓她陷入感情的漩渦,讓她一再想起童年。
「走啊!你為什麼還不走?」都是他的錯。
「若晨。」薛植安不舍,她這麼脆弱,他想保護她。
听見聲音里的關切,她眼淚掉得更凶了。「可惡,你走不走?你到底走不走啊!」她這麼狼狽的模樣,全讓他看見,以後要怎麼面對他?「走啊,走啊!」又吼又叫,這樣的她,是她自己也陌生的。
「好,我走。」他害怕她傷害自己。
轉身收拾文件,再瞧她一眼。
「走!」梁若晨似乎能感受到背後的眼神,驀地又叫一聲。
咯!
听見關門聲,她頓時崩潰。「嗚……」她瘋了,憑什麼這樣吼他?
耳聞門內模糊的嗚咽,薛植安眼眶也濕了,到底什麼時候他才能真正擁抱她,讓她拋開昔日的傷痛,露出快樂的笑容?
不能在里頭陪她,他選擇在門外,和她一起度過漫長的夜。
睜開干涸難受的眼,梁若晨望向窗外。
這世界並不會因你傷心而停止運轉。天亮了,代表新的一天開始,即使傷痕累累,也得忍痛過日子。
起身,準備出發上班,她梳洗前先照了鏡子。
天啊!里頭那一只熊貓是她嗎?今天黎一飛鐵定又要糗她。
梁若晨用毛巾冰敷一下,感覺較舒服些,再換上衣櫥里清一色的白色套裝。喀蚩!她突然听到門口傳來輕微的聲響。
什麼聲音?
停下手邊動作,梁若晨靜心凝听。
癘窸窣窣。
她沒听錯吧?門外確實有聲音傳來,還是她昨晚沒睡好,有些恍神?
執起為自己準備的一根球棒,她走到門邊,俏俏轉動門把──
叮當!迎接她的是電梯門打開的聲音,她沖出去,瞧見一抹身影消失在眼前……
薛植安?是他?那背影十分相像。
但是不可能!除非他一整晚都沒走。
拔腿來到電梯前,自然遲了一步,電梯已經順利抵達地下室,她回頭再奔進屋里。
兩分鐘後,一輛銀色轎車開上地面,她從窗戶看清楚──是薛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