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有點累而已。」時時歡忙打起精神,微笑道。「我家在前面的路口左轉。」
「好。」王惠君才要左轉,即因對方車道疾駛來一輛沒開車燈的黑色轎車而踩下緊急剎車──
「嘰」、「砰」的一聲,剎車聲與撞擊聲于空寂的馬路回蕩,王惠君剎車不及,撞上轎車的車尾,時時歡因沖擊力道過大往車窗撞去,後被彈回座椅,她發出一聲痛呼,覺得全身麻痹,無法動彈。
然後,她听到一聲細響在耳邊響起,有些疑惑地望向聲源,倏然見王惠君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把槍,而槍口正對著她。
「下車。」先前還同她談笑的王惠君此刻面無表情的命令著。
第二章
一切發生得太快,時時歡一時還搞不懂是怎麼一回事。
罷才還同她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的王惠君,下一瞬間即化為持槍歹徒,指著她的太陽穴要她下車,這一下車,時時歡才發現黑頭車不知何時又跑出一台,前面一台,後面一台,將她包圍住。
數名身著黑衣的蒙面人從車里下來,手里都拿著槍,而且全都指向她。
時時歡完全不知道她做了什麼讓她陷入現下的危境,腦袋一片亂烘烘,她試圖思索她最近做的事,然而能想起的不外乎是她的實驗,還有霍金斯博士去世,還有她兩個妹妹過不久都要來台灣找她,但她知道兩位妹妹的「過不久」常常會變成「最近」……
「妳太慢了。」其中一名儼然是頭目的人低聲用西班牙語說著。
「要不是她太沉迷做實驗,我哪用得著等到三點。」王惠君也以西班牙語回道,她抓著時時歡的肩,將她往前推。
時時歡腳步踉蹌了下,還沒站穩就被另外兩名持槍的蒙面人捉住,雙手雙腳都被反綁,但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將她的眼楮蒙起來。不過,蒙眼楮也沒什麼用,因為在場的人除了王惠君沒蒙面之外,其余的全都一身黑,任憑她的記憶力再好,她也認不出來眼前這些身材都相仿的男人。
「算了,我們走吧!」頭目看眼王惠君,沒再多說什麼,低聲命令其它人。
其它人紛紛動作,捉著時時歡的兩人把她塞進後車座,一左一右將她像夾心餅干一樣夾在中間,時時歡才坐穩,車子即像火箭一般駛離。
「你們……是要錢嗎?」時時歡環視車內的四人,小心翼翼的開口。
沒人回她。
時時歡沉默了下,又遲疑地開口︰「請問……我們要上哪兒去?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讓我打電話回家跟我妹妹說一下我會晚點回去?」她努力找借口,想向當國際刑警的妹妹求救。
她的話招來車內四人的怒目相瞪,深知白問的她只能閉上眼來承受他們四人八目針刺一般的目光;好一會兒,她睜開眼,望著前方,發覺他們已經駛上公路,但她不知道是哪條公路。
她惶惶不安的深吸口氣,又道︰「我可以再問個問題嗎?」
沒人理她。
時時歡硬著頭皮續道︰「如果你們是要綁架勃贖的話,我老實跟你們說,現在我家就只有我一個人,我大妹人在國外……呃,『談生意』。」她硬是噎下大妹時時樂是國際刑警這句話,生怕刺激到這群匪徒,「我小妹人也在國外修業,所以家里只剩我一個人,你們要錢也要不到,倒不如……」
「閉嘴。」坐于助手座的頭目終于受不了地從照後鏡瞪她,以英語喝道。
時時歡聞言皺起眉頭,推了推眼鏡。該死的!為什麼在台灣這個地方她會被外國人綁架?她最討厭金發碧眼的外國人了!
她鼓起勇氣,改以英語道︰「你們會不會捉錯人了?我不認識外國人,也跟外國人一點關系也沒有……啊!」
時時歡話說到一半,即因頭目舉槍指著她的眉心而閉嘴。她盡可能地往後,想遠離那近在眉心的武器,然而在兩名高頭大馬的男人中間,她能移動的空間並不多,只好咬著下唇,忍住再出口爭取權利的話,不再發言。
頭目見她不再說話,便滿意地哼了一聲,收回槍。
噗--突來的悶笑聲攫獲了時時歡的注意力,她瞄了瞄坐在兩旁的「門神」,發覺笑聲是自她左手邊的「門神」傳出的,她倍覺受辱地瞪了他好幾眼,無奈車里一片黑暗,她的瞪視並沒有發揮多大的效用,因為左邊的「門神」仍在悶笑。
她忍住想一腳踢扁左邊「門神」的沖動,咬著下唇,冷靜下來後,一顆心又高懸于半空中,慌亂不知如何是好。她不知道這些人綁架她做什麼,更不知道這些人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她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閉嘴,還有忍受他人的嘲笑,以免自己的小命就這麼歸天。
她真是倒霉透頂,為什麼在她心情低落時遇到這樣的事情?為什麼不讓她做完她的研究?為什麼不讓她平靜的過生活?她還有植物要照顧,家里還有一堆生病的花等她回去看……
「你們到底捉我要做什麼?我要錢沒錢,要姿色沒姿色,要身材沒身材,而且我又很多話,你們捉了我一定會後悔……」她又忍不住地開口道。
「閉嘴!」頭目惡狠狠的喝斥。
「要我閉嘴可以,可是你們要給我理由,我……」時時歡嚇得冷汗直冒,仍鼓起勇氣開口,就在頭目不耐煩地張口正欲說些什麼時,車子停了下來。
「老大,到了。」
頭目看一眼時時歡,朝時時歡身邊的人使個眼色,後者微頷首,時時歡只覺腦後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在昏迷之前,她似乎听到--
「妳沒說過她這麼聒噪,我都快被她煩死了,一路上不停的說,像機關槍一樣。」
「我也不知道她這麼聒噪。」
時時歡想反駁她平常並不會這麼聒噪的,要不是他們是說英語的持槍匪徒,要不是她才經歷恩師的喪禮,她才不會失常……
時時歡不知道她有沒有說出口,只記得她頭好痛……
時時歡做了個夢,她夢到十年前的往事,那是許久未來糾纏她的惡夢。
「啊--」時時歡驚叫一聲,自夢中清醒,她驚坐起身,整個床鋪因她的動作而狠狠震動,好一會兒才平止,然而她紊亂的呼吸卻未因此穩定。
她大口大口的吸氣吐氣,好似得到高山癥的病人,在極度缺氧的狀態下吸到空氣的鮮美一般。不知過了多久,她敦惡夢侵佔的知覺才漸漸各自歸位,她漸漸能看清自己身在一個天花板上開了個天窗有微光透進的地方,也漸漸想起之前發生的事。
但知曉自己被綁架囚禁的事實,遠遠不及那個惡夢帶給她的震憾。
「是夢嗎?」時時歡下意識的低頭看著身上的衣服,模了模微顫的唇瓣,想確認那真實得不似夢的強吻是否有留下它的痕跡。
「對,是夢,是夢……」時時歡吁口氣,拚命安慰自己,卻阻止不了思緒回到十年前……
那時他們全家都在美國,她父母是標準的研究狂,兩人是在美國留學時一拍即合,然後她們這三個女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呱呱墜地。
而真正繼承了父母親研究狂精神的,只有排行老大的她。
她並不是什麼天才資優生,她只是有研究求知的精神,一步一腳印地讀著她感興趣的科目--植物學;也因此,她在十八歲時便受到了植物學權威霍金斯教授的青睬,中學還沒畢業便跟在他身邊做實驗,學習更多有關植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