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害怕,只求心無遺憾……如此,便能含笑而逝……劍生呵──
緩緩,闇影消散而去,沒入劍中。
只余哀柔的輕嘆,隱隱于空氣中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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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黑銅劍,向凜巽決心尋找真相。
然而那無意間闖入,又似是刻意安排的相逢,再也遍尋不著。
他開車繞了近一個小時,記憶中是在此處附近,卻怎樣也無法找到他想見的那棟不屬于人間的木屋、那個彷佛早已明了一切的神秘長發男子……
他開始焦躁,車速愈駛愈疾。
究竟想要他如何?為什麼不索性源源本本的告訴他?這樣日復一日,如此混沌不明又迫切想厘清事實的煎熬,幾乎讓他心不能安、夜不能眠……他遲早會崩潰!
不該問我,你的心會引導你……
羿的話語猶在耳畔,卻再也撫平不了他灼熱混亂的心神。
「見鬼!」他莫名發怒,快速掉轉車頭,胡亂沖撞起來。
引導什麼?見鬼的引導!他已經心力交瘁、六神無主,現在最想要的便是尋到真相……這一切都該死的太奇特、太詭異了!要真是那樣,就引導他見到那自己也不確定的人,引導他弄清楚究竟是誰日日夜夜在耳畔、在夢里憂傷又哀怨的呼喚他──
他的眼神狂亂,過快的車速無法閃避前方突如其來沖出、同樣超速行駛的驕車,只來得及重重踩下煞車,感覺身子一陣重擊,便墜入無際的黑暗。
劍生呵……劍生……是我……
隱約,低細輕柔的嗓音,飄入耳畔。
似在遠處回蕩,又彷佛在耳邊輕訴,一聲又一聲,連綿不絕。
他身陷黑暗中,茫然模索,迷失了方向。
妳是誰……是誰?別再叫了……我不是劍生……不是……
你是劍生……無論經過幾世輪回,你仍是劍生呵……
妳到底是誰?是誰……
一望無際的黑暗里,只余一聲長長的嘆息,再無任何聲響。
而後,又是一陣雜亂不清的影像飛掠而過,他看到一個絕美女子潸潸落淚、沖天烈焰狂舞、斷裂毀壞的黑銅劍……
無數的影像沖擊接踵而來,一道強烈白光迅速襲上,所有一切瞬間被強光淹沒──
向凜巽倏然睜眼,驚魂未定。
「啊,醒得真快。」
他驚疑瞪住眼前的陌生人,想起身,卻渾身酸痛。
「最好別動,你還有傷。」
他環視周遭,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他想起了失去意識前的那一撞。
「這真是令人不敢置信的奇跡。」醫生微笑著,帶著驚異的目光打量他,「一般人在那樣的撞擊下,不死也去了半條命,而你竟毫發無傷,全身上下只有淤血輕腫,你連車都撞爛了呢,只有這把劍還完好。」
向凜巽無言,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
罷才……是夢嗎?那場黑暗里的對話……
「你還得再留院觀察幾天……噯,你別下床啊!」醫生制止了他的動作,被他一手揮開。
「我要離開。」他拋下一句,便抓起黑銅劍,跌跌撞撞地出了門。
「怪人一個……」醫生皺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低喃。
罷踏出病房,便被一雙手攔下,「向大哥,你怎麼下床了?」
他費力地睜著眼,勉強看清面前那張秀麗的臉孔是誰;隨即輕輕推開她,一言不發,繼續走著。
「向大哥!」沈綠潮擔憂又疑惑,從身後追上,將他拉住,「你看你,連站都站不穩了,我扶你回床上躺好……」
「不用,我沒事。」他掙開她的手,臉上寫著疲憊和不耐。
「你……」沈綠潮見他這樣固執,也只好由著他去。
見他手里仍緊緊抓著那把古怪的劍,她驀然升起一股無明火。
又是這把劍!她暗暗氣惱,為什麼總是這把劍?到底向大哥是為什麼會被這把劍迷去了心魂,什麼都不顧了?
向凜巽一步一步,忍著全身彷佛要拆卸開來的酸痛,他步履蹣跚地走在醫院長廊。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腦中也一片空白茫然。
身後,沈綠潮擔心他出事,小心翼翼地跟著,不敢大意。
他為自己的狼狽幾乎要笑出聲,卻更有種欲哭無淚的酸楚,連日來的精神壓力已經讓他不堪負荷,使不上力的手險些連沉重的劍都拿不住,微微顫抖著。
走不了多遠,已是氣喘吁吁,他貼靠在牆,閉上眼喘息。
身旁的病房大門打開,走出兩位年輕護士。
他舉步欲離,不經意瞧見病房里靜靜躺著的人,瞬間,他驚得連呼吸都忘卻。
他不由自主地往里頭走,在床畔停下。
一個女人躺在病床上,萬分美麗的臉龐顯得蒼白,安詳的容顏彷佛只是沉睡著。
他如遭雷擊,呆立在原地。
一股強烈的熟悉狠狠沖上腦門,他不懂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卻無法控制,渾身戰栗起來。
所有在腦中出現過的影像片段瞬間組合起來,在夢里總是朦朧的身影也不再模糊,那時時刻刻回蕩在耳畔的呼喊如今更顯清晰──
劍生……劍生……
「鏗」一聲,手里的黑銅劍掉落于地,引起了其它人注意。
他不管眾人的眼光,只是牢牢地、深深地凝望著病床上那個麗人兒,甚至忽略身上痛楚,忘情地伸出手,無禮而激動的撫上那水女敕也似的芙頰。
「依魂……」嘶啞而淒然的呼喊,喃喃出自他的口。
那不自覺喚出的名,是讓自己也難以承受的心痛。
「先生!你是誰?想做什麼?!」守在病床旁的中年婦人驚恐又防備地拉住他。
他再也听不見任何聲音,眼里、腦海、心中,只有她。
「依魂……妳是依魂……」仍是痴痴的呼喚,怪異的舉動卻已招來騷動。
床頭緊急鈴尖銳響起,隨後匆匆趕到的醫生與護士,合力將已失神恍惚的他架走,驅逐出房。
他沒有掙扎,沒有抵抗,沒有言語。
眾人看他的目光帶著同情,就像看到了精神失常的病人。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比任何一個人都還要清醒。
清醒到……那種彷佛將心刨開的痛,都一滴不漏的感受到。
在後頭默默將一切看在眼里的沈綠潮,在見著病床上那個年輕卻瘦弱,臉色蒼白,罩著氧氣罩維持生命的女子,雙眼倏然睜大。
她悄悄握緊拳頭,這股突升的熟悉和厭惡是怎麼回事?
恍惚間,有許多快如閃電的畫面在腦中閃過,卻什麼也沒抓住……耳畔隱約听見有人說話,卻什麼也听不真切。
一陣暈眩,她靠在牆上微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向大哥的失常,那把怪異的神秘古劍,眼前這個陌生女子,還有自己感受到的奇怪異象……
這一切究竟有什麼關聯?她按住心口如擂鼓般的心跳,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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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凜巽抱著劍,神情恍惚,漫無目的在街上游走,混沌不清的意識及渾身刺骨的痛楚幾乎令他搖搖欲墜,就在即將不支倒地的前一刻,眼前出現了那棟他始終遍尋不著的房子。
他的雙眼霍然睜亮,步履不穩地拖著身子,一把撞入了門內。
室內昏黃光線依舊,熟悉的淡雅檀香味充鼻,推門而入的瞬間,室內氣流平穩安適得彷佛停止流動。
「你來了。」清平溫和的嗓音,有如一陣暖風拂過。
羿從容端坐于椅上,與他的狼狽相比,簡直飄逸清雅了太多,木桌上正沏著熱茶,對他的造訪似是毫無意外,甚至彷佛早已等候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