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對,」她憤而甩開他的鉗制。「我只是個書僮,居然看不清自己的身分,還逾越了規矩,讓你在大少爺面前丟臉,全是我的錯,你放心,我不讓你為難,不用你攆我走,我不干了可以吧。」
蘇燦冷下臉。「你現在是在威脅我?」
「我不敢,二少爺。」吳慮倔著脾氣。
他這書童無法無天了!真以為可以欺負到他頭上?!
蘇燦賭氣回道︰「我不過是說你兩句,你話倒是回得比我多。你覺得委屈是麼?要走就走吧。」
吳慮氣呼呼地拉開門便往外走。
蘇燦一把火無處燒,想藉由書法來平息怒氣,卻忍不住將手中的筆猛地往地上摔。
書房的門突地又打開,吳慮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走向香幾。
「你又回來作啥?」以為吳慮是要回來向他賠不是了,蘇燦怒意微減。
「我拿自己的東西。」她蹲,背著他打開香幾的暗格,用巾布將吃的東西胡亂放入,想塞入懷里,可東西太多了,怎麼都塞不進去。
蘇燦瞧吳慮拗著脾氣的背影,原來他不是來道歉的,而且那模樣似是這一出門就再也不想與他有任何瓜葛。
一想到再也沒法跟小蘿卜頭斗嘴,蘇燦心里萬分不舍起來。「我怎麼不知道你帶了東西來?我看看。」他借故拖延。
「不要。」吳慮拒絕。這阿爛已跟她交惡,他要是知道她拿了他們家的蟹,說不定會要回去,所以她絕不給看。
這些原早先準備好今兒個要帶回去給家人吃的,誰知因為老爺召喚了蘇燦,惹來他的不快,她為了讓他靜靜心,偏又惹出了抓鵝風波,現在她羞怒之下,月兌口說出不干了,這些美食可要當作向二姐請罪的賠禮了。
或許二姐會看在這些蟹的分上,不那麼生氣也說不定。
「這些東西怎麼會放在香幾的暗格里?」蘇燦疑道。
「我愛放哪兒便放哪兒,不用你管。」她快速朝外走。
蘇燦攔阻吳慮的去路。「那些東西為何怕我看?」
「不用你管。」她閃躲他。
「我偏要看。」
蘇燦仗著身長比吳慮高,在吳慮的驚呼聲中,凌空抓起巾布,而他這一抓,巾布一散,里頭的東西頓時灑了一地。
他一瞧,竟是肉脯、香糖果子、好幾只橙釀蟹。
「這些東西怎麼會在這里?」他驚詫的問。
吳慮跪在地上,撿起肉脯及香糖果子,見橙釀蟹的蟹黃,蟹肉已散于地。早吃不得了。想起家人從未吃過橙釀蟹,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向廚子要了五只蟹,想讓姐姐們還有小弟一人一只吃得過癮的。如今蟹黃、蟹肉散于一地,想看他們驚喜的表情已不可能,更別說賠罪了!
她心下難過,淚珠兒頓時成串滾落而下。抽噎道︰「是你說我想吃啥可以隨意向膳房拿的,這些是我要拿回去給姐姐弟弟們的晚膳。那白鵝也是一樣,我想蘇府的池子既然有這麼多只肥美的鵝肉懶得吃,一只給我帶回去也不為過,我真的不知道它們是聖上贈予的呀!」
她的話教蘇燦胸口一震。
他想起吳慮每每用膳時總是忙進忙出的,可伺候他的膳食卻總是幾盤簡單的小碟菜而已。張叔曾問起他最近胃口似乎很好,他以為是吳慮吃掉大部分的食物,因此點頭承認,想不到他竟是帶回去給家人食用,現在他終于搞清楚她成日鬼頭鬼腦是何原因了!
瞧吳慮跪坐在地,用袖口無聲地擦拭滑下的淚水,那小小的身軀因哭泣而微微發顫的模樣,看了真教人揪心疼惜。
方才的爭執,他已不在乎是誰對誰錯,他滿心只有疼惜,不顧一切地只想好好撫平這小蘿卜頭所受的委屈,別再傷心掉淚。
他彎身拉起吳慮,將之緊緊抱在懷里安慰。「對不住、對不住……」他誠心地道歉。
吳慮本想掙月兌,可蘇燦的胸膛好溫暖,再听他帶著悔意的歉語,她放松了警戒,靜靜地靠在他的懷里。
「我讓膳房再做幾只橙釀蟹讓你帶回去。」蘇燦下巴頂著吳慮的頭,柔聲說道,只要能再重拾他小書僮的笑臉,他什麼都願意做。
「可原來那些蟹好可惜。」吳慮嘆道。
「蟹肉容易餿,原來那些蟹,等你拿回去後已過了好幾個時辰啦,當心一家子吃了鬧肚疼。」蘇燦揉揉吳慮的肩,心想這副弱骨竟要擔起一家子的伙食,這一想更是一陣不舍。「以後你別藏吃的了,我讓膳房每日備一份膳食讓你帶回去。」
「但是事情要是傳到老爺太太那兒……」
蘇燦松開吳慮,反手于背。握緊拳頭,這一刻,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對吳盧的憐惜竟是如此之深,原以為自己只是想在吳慮身上貪些樂趣,沒想到一見這家伙掉淚,連錯也舍不得責罵,一逕只想著安慰,他何時會如此牽掛一個人?這似乎太不尋常了,對個書僮就算再投緣,也有些疼寵得過分了……
「你放心吧,」他語調刻意輕快地保證。「他們只要我好好讀書,听他們的話參與科舉,一切都會依著我的。」他是怎麼了,竟然讓吳慮在他心里佔了如此重的分量。
「可你不是討厭他們的安排麼?」吳慮抹干臉上的淚痕。
蘇燦瞧著那哭泣後的容顏,水盈盈的晶亮雙眸,細致的肌膚像鋪上一層淺淺的粉紅,整個人像朵出水芙蓉,美得出塵,讓他的喉嚨發緊,渾身一熱,不由自主地深受吸引……
他不自覺咽了口水。
他知道這書僮生得挺俊美的,但此時的吳慮看起來還真像個惹人疼的小泵娘……完了!他是不是良知泯滅了,否則怎會對他的書僮起了奇怪的感覺?
不,不行,快停止這些亂七八糟的遐想。
他有些心慌地把眸光從吳慮身上收回,走向門口。「這橙釀蟹做起來挺費功夫的,我先去膳房交代,你候著,可別先回去了。」
吳慮不解地看著蘇燦飛快走離的身影,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樣。
她訕訕地在香幾旁的椅子坐下,才坐下書房的門又打開了。
蘇燦探頭進來。「除了橙釀蟹,你還想吃啥?」
吳慮搖頭。
見蘇燦的頭又縮回門外,再瞧瞧自己大剌剌地坐在這里,等著他伺候,禁不住噗哧一笑。
他跟她,到底誰才是主子啊?
半個時辰後,蘇燦覺得自己心神已定,完全摒除了那些不該有的邪念後,才回到書房。
他悄聲開門,見吳慮坐在椅上打盹,先是松口氣,接著玩兒心一起,興起想都弄的念頭。
他打算拿羽毛去搔癢吳慮。
取下牆上掛的孔雀羽毛後,他欺近吳慮,將羽毛對著那秀挺的鼻翼,心里卻驚嘆著,明明是個男孩,這鼻梁為何生得如此秀氣?這眼睫為何這麼濃密縴長?這小巧的唇兒紅女敕得讓人想一親芳澤,而巴掌大的臉蛋白皙柔細得像掐得出水來……
蘇燦不自覺地又瞧得痴了。
他的眸光順著吳慮的頰邊而下,欣賞那弧形優美的頸項時,竟發現了一件不應該出現在吳慮身上的東西。
他忍不住側首想瞧得更仔細些,然後他渾身一震,驚詫地瞪大眼。
不,不可能……
他甩甩頭。
此時吳慮頭一點,整個人傾身趴睡在香幾上,上衣的領口順勢微敞開來,他看得更清楚了——
吳慮的中衣內穿著一件絕不可能穿在男子身上的……肚兜!
原來,她是個女兒身。
蘇燦驚喜之余也松了口氣,先前那些對個男孩不該有的意亂情迷的反應,瞬間釋然了,同時也感到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