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易蓉的心都化了,這樣無可奈何的告白,語氣是怨、是想、是念,而且出自于高傲的他,他赤果果地向她承認對她的懦弱,她怎抵擋得了?
白色的禮服任他輕咬著從肩上褪落。「阿一……」
「妳想我嗎?想我嗎……」他向她索求思念。
「阿一……阿一……」夏易蓉只能沈淪地呢喃。
窗外的大雨好似天然的屏幕,遮掩了這對折磨著彼此的戀人。
在關耿一家中的大床醒來,發現他正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想起昨夜從車上到床上的整夜激情,她困倦地朝他嬌憨一笑。「你不累啊?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屋內寂靜片刻,夏易蓉依偎地靠進他懷里。
「楊仲堪會累嗎?」
蠕動的嬌軀倏地靜止,夏易蓉緩緩抬頭。「你說什麼?」
「楊仲堪會比我更能讓妳滿足嗎?」
她的心窩像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可直至此刻,她仍不願相信那拿刀的人竟是他!
悲涼地干笑兩聲。「你真狠,我算是領教了。」她一瞬也不瞬地直視著他,眼里有著大徹大悟後的認命。「原來你心結竟如此之深,可嘆我人跟心都給了你,卻受你如此踐踏。我……我如了你的願,但願此生再不相見!」她表情空洞,說出惡咒。
話一出口,關耿一立刻就後悔了,再听她決絕的起誓,心彷佛因這話而撕裂,他伸手想摟抱她。管它什麼自尊?管它什麼面子?管它什麼信任?她爽約又如何?她不是一直用行動來彌補了嗎?婚沒結成?大不了再另約日子就好啦!為何他偏像眼里容不下一粒沙似的,忘不了她不由自主所造成的小瑕疵呢?
她躲開他的手,迅速地套上昨天婚禮上所穿的、象征純真的白禮服。
「蓉……」他抓住要離去的她。
夏易蓉冷然開口。「關先生,請放手。」
「不!」關耿一心慌了,知道這次若放手,將永遠失去她。「不,我不放手!」
夏易蓉為了扯回自己的手,竟不顧一切地將手臂扭轉成幾乎快折斷的奇怪角度,關耿一怕她真傷了自己,只好放開。
她頭也不回地離去。
沒關系,沒關系!必耿一安慰自己等她心情平靜後再向她賠罪,但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地追下樓。
白紗禮服快速地穿越馬路,關耿一正想跟上時,號志卻已轉換。他瞥見中間安全島上的行道樹後,有一個手拿球棒,等著夏易蓉接近的男子--
是夏有義!
夏有義恨極了夏易蓉!當時法官念在他是初犯,而且並未對易萍造成真正的傷害,因此刑期判得並不重,他現在已經出獄了。因為夏易蓉壞了他的盤算,因此,他一出獄後便四處打听她的消息。後來,由報紙的相片中得知韓清風與舞清影要結婚,當時他在法庭上曾見過這兩個人,他們與夏易蓉似乎極為熟稔,他料想她定會參加兩人的婚禮,因此前往守株待兔,果然讓他發現她,因此一路尾隨而來。
必耿一呼吸一窒,大喊警告。「蓉!」
夏易蓉根本不願回頭,可這一聲叫喊卻讓夏有義一愣,錯失了良機,眼睜睜地看著夏易蓉越過了安全島,他一急,無暇顧及車道上有輛超速疾駛而來的車子,連忙追上前,揮出手中的木棒,于是,在球棒擊中夏易蓉後腦的同時,他也像個破布女圭女圭般,被車撞飛出去,當場氣絕身亡。
彷佛慢動作般,關耿一看著夏易蓉緩緩地倒下,他不要命似地奔上前,車子的煞車聲響徹雲霄也恍若未聞,抖著手緩緩地抱著血流如注的身軀。
尾聲
愛有多少,恨就有多少。
第一次,他開始在腦里存留她的印象是︰一個辦事效率高、又能煮出一手香醇咖啡的好秘書。
再來,是他在深夜的路上撿到手提一身沉重物品的她,對她肩負養育弟妹的重任,起了一絲絲的憐惜。
面包店的偶遇,她的盈盈笑臉,改變了他對她的刻板印象,發現原來她竟是如此使人心動。
然後,第一次的午餐約會,她從忐忑不安到專心享受美食,那時,他知道自己的心開始蠢蠢欲動。
接著,兩人的關系,處在一種他想更接近她,而她拚命想逃開的貓捉老鼠的游戲中。是的,那時他把她當作是一場新鮮的、不同于以往的愛情游戲。
直到他有了神秘的競爭者,這打破了他原想慢慢享受過程的計劃。而產業工會的聚會,當她一襲盛裝奪走了他的呼吸時,他知道,他完了。
社會價值賦予他的尊貴地位,使他自然地認為只要他想要,就必定勢在必得,因此,她的拒絕使他不解、令他憤怒,卻也更不由自主地受她吸引。
那時他方知,兩人手上,一直只有她握有王牌,而他所能做的,只是維持著殘余的可憐尊嚴,等著她有朝一日的垂憐。
他想,兩人終究還是有緣分的,因為最後她終于屬于他。他沈醉在滿腔的喜悅中,毫不保留地將愛全數交給她,可他忽略了她眼中的不安與害怕,他自負地以為他可以做她的天,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得倒他。
所以,婚禮的缺席,他竟還得經由第三者的口中知道所有事情的始末時,嚴重地傷了他。
他為她聘請一流的律師,只為了向她證明自己的能耐,要譏笑她是多麼的愚蠢,竟輕易地放棄了他。他認為兩人的關系已劃上句點,他已經受夠了在她身上所得到的羞辱。
可是……
她為什麼要再回頭來招惹他?兩人的關系,她不是一向都處于被動的嗎?她為什麼要用柔情似水、默默付出、不理會尊嚴,只求他能原諒,只要她能再挽回這段情,不計較他怎麼待她的態度對他?
他是如此地愛她啊!怎受得了這樣的攻勢?那些決絕的狠話,只是表面上的氣話,他根本逃不過她撒下的情網!可他矛盾、他心有不甘啊!
分離的半年,他嚴厲地警告自己不準低頭,天知道當韓清風在偶爾的聚會里提及她的近況時,他必須花上多少力氣才能維持臉上的漠然?他折磨了自己半年,卻在韓清風與舞清影的婚禮上,看見一襲白紗的她。她與新娘一起出現在走道上,盈盈地朝他走近,彷佛要將自己交給他,頓時,前功盡棄。
罷了!他投降、他認栽了!就讓她一輩子吃定他吧!只要她能再重回他的懷抱。
但,多諷刺啊!在他傻呼呼地這樣想的同時,她卻已有了新的護花使者!
坐在病榻前,他望著頭纏紗布,面如白雪的臉蛋,第一千次地問自己,他從沒恨過這個女人,而是愛死了她,但為什麼卻縱容自己這樣殘忍地待她?
妒意蒙蔽了他的眼,糊了他的心智,教他一心只求如她傷他般地報復回去。
悔恨啊!難道這就是他要的結果?那一棒,就在他的眼前發生,他彷佛已看見黑白無常站在她的身旁,正準備接收她……
他恐懼地握緊她的手,寸步不離,想起她「此生不再相見」的惡咒,就怕這次會永遠失去她!
他不放,再也不放了!
「關先生,」值班的護士例行巡房,見這英挺得令人難以忘懷的男子依舊緊守著受傷的女友,心中不禁既羨慕、又感動。「都三天了,醫生說夏小姐復原的情況不錯,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夏小姐若醒了,我們會馬上通知你的。」
「謝謝,我不累,」關耿一頭也不回地喃喃回答,眼中只有病床上的女人。「我要蓉一醒來,第一眼就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