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結束,他們安步當車的走回家。餐廳離黃家大約只有六、七分鐘的路程。
「桑婉婷!」街上有人叫道。
婉婷轉頭看。一家手機店的門口站著久違了的阿猴。「阿猴!」她驚喜地叫。「你怎麼會在這里?我以為你在埔里的機車行工作。」
其他人跟著她停步望向阿猴。李若華母女看了看阿猴之後,便先行回家。
「桑育德,黃爺爺。」頭發染得有點紅的阿猴高興地和他們打招呼。「我在這里開手機店呀!才開幕兩天,沒想到好巧居然踫到你們。請進來坐一下。」
阿猴的爸爸曾為黃爺爺工作過幾年。阿猴是婉婷的鄰居,九二一大地震時他家與婉婷家一樣倒塌了。當時在當兵的阿猴幸免于難。阿猴告訴婉婷,他退伍後在埔里找不到工作,就到台北來投靠已婚的姐姐,剛升格為姐夫手機分店的店長。
敘舊了幾分鐘後,婉婷與阿猴互相留下聯絡電話。
明毅率先起身與阿猴握手告別。「改天有空來我們家坐一下。」
「一定,一定。」阿猴送他們到騎樓。
明毅以情侶姿態牽婉婷的手,將她拉近他身邊,令婉婷臉紅。
黃爺爺與育德走在前面,婉婷與明毅跟在後面。走出阿猴的視線後,婉婷想甩開明毅牽著她的手。「我想阿猴已經了解你的暗示,你的手可以拿開了。」
他沒讓她的手逃走,改為挽著她,微笑道︰「我是暗示他,他有先見之明。十幾年前他就大喊‘桑婉婷愛黃明毅’了,不是嗎?」
婉婷不依地用手肘輕頂他的身側。「那時候那只死猴子是亂喊的。」
「他喊出你的心聲,否則我不知道你那個時候就愛我。」
「屁啦!」婉婷急得口不擇言。「小孩子亂叫的鬼話你也信?」
「小孩子的直覺最真實。」明毅眉開眼笑。
「那時候你陰陽怪氣的,我是看你可憐,別人都不理你,才幫你講話。」
「不用強辯,你明明十幾年前就想勾引我。你是第一個踫過我大腿的女孩。」
這次她不客氣地加大力氣,用手肘頂他身側。「你太過分了!說得我好像是,我不過是幫你把蜜蜂的螫針摳出來。你那時候滿臉青春痘,誰會喜歡你?」
「就是你呀!」他呵呵笑。
「你醉了!喂!喂!你不回家要去哪里?」眼看著黃爺爺和育德過馬路了,明毅卻仍挽著她向前走。
「爺爺!」明毅高聲喊。「我們去散步。」
在馬路對面的黃爺爺听到了,笑著點點頭,揮揮手。
「你從實招來,到底喜歡我多久了?」明毅又逗她。
「沒多久。」
「別《一у了,我不介意從小就被你暗戀著。」他笑得好得意。
「我介意。明明就是你先在咖啡廳里偷親我,我才開始想到我們有可能當男女朋友,你到底偷親過多少女孩?」
「只有一個。我這輩子做過最瘋狂的事就是忘了別人在場,公然在咖啡廳里親你。親了之後我自己也很驚訝,但是我很快就了解,我從來都不是容易沖動的人,我會那麼做,一定是因為我的心已經決定了,就是你,你就是我今生的新娘。」
婉婷快樂得想飛,訕訕地說︰「哪有那麼快的?那時候我們才認識幾天而已。」
「有的人一見鐘情,我們認識了好幾天才定情,已經不算快。許多人浪費很多時間去了解對方的個性、背景,我對你早就有一些了解,也知道爺爺女乃女乃一直很欣賞你,我對你的喜歡又與時俱增,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你是講求效率的務實派,連談戀愛也要速戰速決。」
「沒錯,你已經滿了解我了。對了,我剛才就想問你,你為什麼會認為羅經理在誘拐安妮?」
「我彎腰下去撿筷子的時候,看到羅經理在模安妮的大腿。」
「在剛才那種場合?羅經理那麼大膽?」明毅頗為詫異。「而安妮沒有躲,也沒有拒絕?」
「剛才安妮有擺臭臉給羅經理看嗎?」
「嗯,沒有……你說了之後,我發現他們兩個真的在眉來眼去。宴席結束大家互道再見時,我還注意到羅經理靠近安妮低聲講話,安妮有點扭捏作態,一副欲拒還迎的模樣。」明毅笑笑。「可見安妮追求我並不是因為她愛我,否則她不可能這麼快就被羅經理拐走。等我從澳洲回來,我要警告羅經理好好珍惜他的家庭,別搞婚外情,別把公司弄得烏煙瘴氣。」
明毅摟著婉婷走進夜里游人稀少的太湖公園。談完了他的兩段戀愛史,他輕捏一下她的腰。「換你說了。」
「我交過一個男朋友,跟你的情況類似。他抱怨我能給他的時間太少,課余時間我要不是必須當家教賺學費,就是要趕回埔里與家人團聚。」
「只因為那樣你們就分手?」
「我想關鍵在于,他想要跟我有親密一點的關系,而我遲遲沒答應。」她靦腆地說。即使她與明毅已是別人眼中的一對戀人,她還是有些難以啟齒。
他們走進建造于湖面上的涼亭。「你是指性關系?」
「當然不是。」
「不然還會是什麼?」
她尷尬地說︰「Kiss。」
明毅驚訝得放開她。「你是說你跟一個男生談戀愛,可是你不讓他吻你。天哪!你是幾世紀的人?」
「我是個保守的鄉下女孩,不行嗎?為什麼男人跟女人不能談純純的戀愛?為什麼一定要像外國人那樣親來親去?他為什麼不能等到我十分確定我愛他,才獻出我的吻?有些妓女不讓恩客親吻她們的嘴唇,我難道連妓女都不如?」
明毅輕笑著搖頭。「我真的被你打敗了。在一夜泛濫的現今社會,居然還有你這種把初吻當貞操的女人。」
「你說得我好像是怪物。」
他點頭。「是瀕臨絕種的稀有動物。難怪我那天在咖啡廳里親你一下,你會有那麼強烈的反應。那不可能就是你的初吻吧?」
婉婷羞澀地囁嚅。「嗯……我以前的男朋友親過我的臉啦!可是我不準他踫我的嘴唇,我們因此吵過幾次架。我覺得他愛我的話,應該尊重我的意願;他覺得我一點都不愛他,否則不會一再拒絕他。我們沒有正式談分手,就漸漸疏遠。他與新歡開始出入校園那一、兩個禮拜,我有點難過。然後我告訴自己,下一個男人可能會更好。一個不認為我值得他等待的男人,我不必惋惜。」
「我得站在一個男人的立場講幾句話。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想跟她親熱,這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事,也是雄性動物的本能。如果一個男人喜歡你,卻不想踫你,那你該擔心他是不是心理上或生理上不正常。」
「以前的人可以談純潔的戀愛,現代人為什麼不能?我覺得一個男人對你無所求,懂得尊重你,才是真的愛你。如果太早發展親密關系,我會懷疑他是真的愛我,還是只想找個性伴侶。我大學時的女同學說,她跟她男朋友做過那件事情後,每次在一起好像就非做不可,他不再跟她做心靈的溝通,只要她的。我覺得很可悲,我懷疑那是真正的愛情嗎?」
「我想這或許就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之處,男人是動物性的,愛一個女人就會想佔有她,宣示主權。也就是說男人多半以身體談戀愛,而女人以心靈談戀愛。」
「我對男人的了解不多,也許我是念哲學的,我比一般女人還柏拉圖。」
「世界上沒有完美的男人,我知道我自己有許多缺點,有些缺點我可能一輩子也改不過來,需要你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