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蕪抹抹眼淚,「天下比我會哭的女人太多了。」
「睡吧!」他撫模著她的背脊,卻撐起上半身。
「我一個人嗎?」她累了,眼楮幾乎睜不開。當黑夜來襲時,一種寂寞幽深的黑暗蔓延開來,幾乎將她吞噬。
她無法安睡,只得拉住他的手,「陪我。」
他眉頭皺了一下,拂過她的發絲,安慰道︰「好,我不走。」
她還是不肯放開他的手,一定要貼著自己冰涼的手才覺得安心。
完顏祁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將自己寬闊的胸膛空出來給她。
青蕪就像抓著救命的稻草般,目光再也無法凝聚。
她累了,倦了,想睡了。
就睡吧!天下之大,也只有這里可以安睡了。
第五章
也許是那個月夜他抱她離開柴房,那清冷的月色在她的心里刻上了一道彎彎的月痕。自那以後,青蕪總想再一次看看那月色。
在軍中行動很下自由,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心里卻累積出幾分不安。
入夜,眾人都已安歇,帳外唯有士兵巡邏的聲音。
她攬衣而起,靜靜地看了身邊的男人一眼,為他拉攏被子,一個人悄悄掀起帳簾,遙望天邊的月,再也止不住心中的煩亂和不安,輕嘆一聲,往外走去。
她撫著自己的手臂,緩緩地走著,來往的士兵看她略帶憂郁的臉龐,只看著她的行動,倒也沒有多加干涉。
如今,她就像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安靜地留在完顏祁的身邊。但相處的時日愈久,她愈發現自己竟漸漸離不開他了。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心思,若是她認定了只是為了在找到爹爹之前有個落腳處,她便當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日後再不會提起。
但,若是她動了心、擾了情,一切都變得復雜困難。
有太多她無法說出口的東西,有太多她無法不去想,卻又不敢去想的東西。
「夠了嗎?」身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她驚訝地拾起頭,才發現完顏祁不知何時已來到她的身邊。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他。
他便是那煩惱的根源啊!若沒有他,她不會如此輾轉難眠;若沒有他,她也無法就此安睡。
為什麼都是他呢?
「風大,我們回去吧!」他的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臉龐,為她冰冷的臉帶來一絲溫暖。
她不自覺的握住他的手取暖,貼在臉上,無意識地摩挲著。
「如果有一天我想離開,你會如何呢?」她的雙眼看似朦朧,彷佛在望著一個遙遠的地方。
完顏祁將她攬進懷里,簡單地回答︰「那就走吧!」
那一瞬間,她听見心里有個東西崩塌了。
原來,她的自由在自己手中,而不是掌握在這個男人手里。
是他,給她這種自由。
她輕輕笑了,雲淡風輕地。她對自己說︰亂世里的聚和散,都由不得人。
「回去吧!」他從不強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對女人也不例外。沒這個必要啊!難道他還要特意去留一個女人嗎?
但是,今夜他卻是如此地不放心,竟跟在她身後走了那麼久,听她低低嘆息,看她獨自惆悵,直到再也看不下去,出言打斷她的凝思。
「把你吵醒了。」她避開他的眼神。
他微微皺起眉頭,將她扣在懷里,「你為什麼總有這麼多心思?這樣很傻。」
她睜大眼楮,忍不住輕笑,「這樣傻嗎?」
「自尋煩惱。」他點點她的鼻頭,語氣里不自覺地帶了一絲寵溺。
她皺皺鼻子,目光漸漸明朗起來,「說的對呀!真的很傻呢!」將自己置身于他的臂彎里,仿佛不曾離開過他,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沒有,時間就在這一刻停止。
她感覺很安全、很溫暖,甚至帶了一絲幸福。
她何必去想那些不確定的事情呢?
「謝謝你。」她向他道謝,倒讓男人有些驚訝。
「哦?」完顏祁輕挑眉,「你想怎麼謝我?」
青蕪有些臉紅,將頭埋在他的胸前。
頭頂上的男人嘆息,「我想要的可不只是這樣。」
她卻將頭埋得更深,悄悄吐著舌頭。
忽然,他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進營帳。
「這麼幾步路,居然跟著你磨蹭了這麼久。」他低聲抱怨,那始終不敢抬頭的人兒忍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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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戰事漸起,軍中再帶著女眷已是大大的不便。
完顏祁派人送青蕪和西蘭回上京,安置在他的府里。
臨上馬車時,完顏祁沒有來,青蕪安靜地坐在車里,一句話也不說。她心里竟是有些害怕去上京,怕在那里遇見一些人,踫到一些事。而她心里那點脆弱的平靜和渺小的快樂,實在不堪打擊。
若是可以,她寧願待在完顏祁的身邊,而不是獨自回上京。
可是,那男人永遠是征戰第一,她的存在與否對他來說不是一件重要的事。
西蘭耐不住寂寞,時常找些話聊。
「青蕪,你怎麼會來西京呢?」十句有九句青蕪是不應的,西蘭也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青蕪卻回答了。
「找人。」青蕪表情柔和了些,似乎想起了什麼。
「找誰呀?」西蘭好奇地依過來。
「我爹爹。」
「如果你告訴大人,他一定會幫你找的。」西蘭將他們兩人的關系看在眼里,心里著實為青蕪感到高興。
青蕪身子一顫,扯出一抹虛軟的笑,「我也這麼打算呢!」
她為西蘭攏攏被風吹散的頭發,心疼這孩子的天真單純。
她心里記著完顏祁待她的好,只盼望日後不會讓他為難。
馬車疾行,而到達平州的兵馬,也許正在戰火的煙硝里廝殺。
她不敢去想更多,只希望亂世早日結束,無論是誰統一河山,她只想侍奉爹爹安度晚年。可是,爹爹如今身在何方呢?
風吹起車簾,偶爾望過去,車外的天空里,雲不知道要飄向哪里。
她的未來和那不知方向的雲一般,渺茫。
手觸到腰側一個硬硬的東西,模出來一看,是完顏祁為她削的一把小木刀。他拿給她的時候這麼說︰「幾時想跟我學刀法了,就告訴我。」
她沒應,只是把玩著小木刀,當作珍奇的禮物般。
此時,她拿出小木刀,當成護身符一樣的放在心口,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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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回到上京了,博格將青蕪和西蘭送進府里,吩咐管事不可過分使喚她們,但該做的還是要做,畢竟青蕪只是完顏祁比較寵愛的女奴罷了。
不是女主人,也不可能成為女主人。
博格的話里透著這個意味,西蘭私下替青蕪抱不平,青蕪卻只是雲淡風輕地笑笑,「我從來沒想過這些。」
西蘭沉默了一下,語調歡快地問道︰「青蕪啊!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想不想做都統夫人呢?很風光的呀!」
青蕪不置可否地搖頭,「都統夫人就風光了嗎?再者,風光這種事,中看不中用。誰知道此時風光,日後是不是還能風光?」
西蘭不好意思地看她一眼,吐吐舌頭,「我不懂的啦!」
「永遠不懂才好。」青蕪笑笑,繼續做著手中的活。
西蘭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青蕪不懂得做粗活,連疊個衣服都不會,卻有一手這麼精細的繡工?
此時,青蕪便是在為完顏祁做一件外衣,她細心地收好每一個針尾,不禁在想,是不是要學著唐朝的宮女,在衣服的內襟繡上一些字?
暗自搖頭,終究還是什麼都沒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