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小時候老爸上班的公司不叫「I&t」,之前的公司名稱她忘了,總之有改過,不過「I&t」也沿用了十多年。
在台灣,近幾年「I&t」儼然成了頂級手工西服的代名詞,它兼具時尚與地位的象征。
扛到五樓了,她把手中的物品放下,整個人累垮地貼在牆上。老爸的作品雖然不大,但她一個人扛著爬樓梯,又喘又累。
今天「I&t」熱鬧極了,樓下大廳兩旁排滿祝賀雷總經理上任的花籃,人潮擁擠,等著搭電梯的人將電梯門口擠得水泄不通,不想跟人擠,問到老爸辦公室在七樓後,她索性自己扛著老爸的作品上樓,也不是沒人想幫她,只是被她婉拒,這是老爸的「私人」作品,依他公私分明的個性,等會要是讓他看見她請公司的人幫忙扛,回家肯定訓她一頓。
短暫休息過後,繼續努力爬梯,拿起高度比她身長還高的賀匾,正在「喬」要如何拿它最順手,忽地听到有人下樓的腳步聲,猶豫要探頭打招呼還是順勢躲在賀匾後不理會往上走之際,那人先出聲了。
「需要幫忙嗎?」
「不用,謝謝。」反射性婉拒對方的好意,突然覺得那人的聲音好耳熟,一股很重的外國腔。
她倏地移開賀匾,探頭一看,一張熟悉的臉正狐疑地逼近她……
「弗蘭西絲……」那人喜出望外的喊。
她嚇了一跳,又驚又喜。「阿雷西歐!」
當下將老爸的藝術品放下靠牆,和半個多月不見的阿雷西歐歡欣相擁,他情不自禁的吻她,她也陶醉在相逢的喜悅中,完全忘了這里是老爸上班的地方,直到吻得太激動,撞倒靠在牆邊的賀匾,她才驚嚇地推開他,自己也往後彈開。
「呃,這里是台灣,要保守一點。」她干笑地彎身拉起賀匾。
他同意地點點頭,正色道︰「這我知道,以後再公開場合,我會盡量克制想吻你的沖動。」
「不……連說都不要說。」她緊張萬分。要是讓老爸听見,一樣是死路一條。
阿雷西歐蹙眉。這點他不懂,只是一句幽默話,為何不能說?不過見她這麼緊張,他只好順從她。
縱使不能吻也不能說,卻減不了他見到她的半點喜悅。「弗蘭西絲,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難怪我剛剛打電話給你你都沒接,是想給我驚喜?」
「什麼?不,我不知道你在這兒。」她愣了下,擺擺手。「你打電話給我,可是我手機沒響……」模模口袋,手機不在里頭,她無奈苦笑,「我的手機放在車上忘了拿下來。」都是這個賀匾,她忙著扛它,居然忘記拿手機。
「阿雷西歐,你怎麼會在這兒?」她不明所以的問。
「我是來這里工作的。」
「工作?」對,他是服裝設計師,可能接了「I&t」的Case。
「你呢?你該不是也在這里工作?」他的碧眸發亮,流露出一絲期待。
「我?不,我並沒有在這兒工作,我……」她倒抽了一口氣,「我得先把這個賀匾送上樓,阿雷西歐你可以等我一下嗎?」她不想在重逢後馬上和他分開,可她必須趕緊把這個賀匾送到老爸的辦公室。
「你要去幾樓?」
「七樓。」
「我幫你,走吧。」話語剛落,他輕松扛起賀匾。
「不,呃,好吧。」與其讓他在這里枯等,不如讓他陪她到七樓,到七樓,她再請他在外頭等,她自己進老爸的辦公室,交差後她就可以出來陪他。
「這牛皮紙包著的是什麼東西?」他問。
她微笑看他。「是我父親畫的國畫。」原來之前老爸留在公司加班,就是為了畫這幅畫,因為家里有小子楷在,不想把整間屋子弄得全是墨水味,老爸才會主動要求在公司留守。
老爸在這間公司算是特例,他不接受打版師以外的職稱,之前老板說要升他當副總經理,為他準備了一間辦公室,他接受了辦公室,因為那兒寬敞不受打擾,他能專心工作,可他不接受副總經理的頭餃,「打版師」是他這輩子在「I&t」永不變的神聖使命。
「你父親是畫家?」
「不,他……不算是,他是……」轉眼已到了七樓,人高馬大就有這種好處,扛物輕松不費力。在進入七樓之前,她忙不迭走到他面前擋住他。「阿雷西歐,我來就好。」
「不用跟我客氣。」說著,他已打開樓層鐵門進入內部。
「不,阿雷西歐……」手長腳長是他的優點,可常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就開始下一個動作,真令她傷腦筋。
「你要去哪一間?」他回頭問她,她欲勸他放下由她接手,但為時已晚,一旁門上掛著「打版師」牌子的辦公室門剛好開啟,她老爸走出來。
雲妍映當場嚇得張口結舌,倒是雲智仁先出聲,「裱框店老板說你一個鐘頭前就把東西拿走,怎麼到現在才來?」
「我……我……路上塞車。」她回答父親的話,眼角余光偷瞄著阿雷西歐。他把賀匾扛在肩上,賀匾擋住他的臉,老爸暫時看不到他……
她忖著該用什麼方法讓阿雷西歐月兌身,老爸卻急急地催促,「還不快拿進來,杵在外邊做什麼?」
***
老爸不常送禮,大概不想讓其他同事撞見他也準備了賀禮。
她沒下指令,阿雷西歐卻已听令進入辦公室,這下她該怎麼說?只好硬著頭皮說是在樓梯間遇到他這個好心人。
拿定主意,她快步跟進,只見阿雷西歐把賀匾放下露出他的面目後,老爸似乎被嚇了一大跳,她正要解釋,突然听到老爸驚喊,「雷、雷先生,怎麼會是你?」
「噢,我和弗蘭西絲……」
雲妍映嚇得打斷阿雷西歐的話,馬上接腔,找借口掩飾兩人的關系。「我在樓梯間遇到他的,他主動說要幫忙……」但想了想,似乎哪里不對勁,老爸怎麼好像早就認識阿雷西歐?他剛才喚他……雷先生?
她腦袋一陣迷糊,還在試圖理清這一切,老爸就把她抓到一旁,低聲喝斥,「你怎麼可以叫雷先生幫你搬東西!」
「我,呃,是他自己說要幫……」雲妍映看向阿雷西歐,忽地了悟一件事。老爸口中的雷先生,不就是老板的兒子,也就是今天新上任的——「阿雷西歐,你是雷總經理?」她用英文問著阿雷西歐。
他沒隱瞞,挑眉一笑,點點頭。「站在你身旁這位就是我的工作伙伴,你說的那位老頑固。」他也用英文回答。
她倒抽了一口氣,「噢,不。」
以為她的懊悔表情是在同情他,他苦笑的點頭,「就是他,以後我和他每天都會見面。」
見他們一來一往,雲智仁覺得不對勁的問︰「妍映,你認識雷先生?」
聞言,她馬上將視線從阿雷西歐身上移開,「不,我只是在謝謝他幫我搬東西。」
她萬萬沒想到一直在刁難阿雷西歐的老頑固,竟然是她老爸,不過想一想,老爸的確很會刁難人,連老板的兒子他都敢刁……萬一讓他知道阿雷西歐是她新交的男友,阿雷西歐肯定不會有好日子過。
無論如何,她都要先瞞住兩人的關系,免得阿雷西歐從此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
「弗蘭西絲,你認識老頑固?」這回換阿雷西歐問她。
「何止認識。」她苦笑地回答,「他是我的父親。」
「噢,不。」阿雷西歐一臉苦惱,和她苦笑以對。「不妙了,這下。」
為了讓阿雷西歐調時差好好休息,雲妍映在他來到台灣後的第三天晚上,才請他吃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