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課的時候給我不是一樣?結果你這節課也被耽誤了。」江惟傾身用手指撫弄著夜繁女敕綠的葉片,話語里卻沒有多少責怪。
「是啊……把課都耽誤了。」葉繁起身,「那我回去上課了,江老師。」剛轉身,她又回頭,「嗯……這花雖然普通又低賤,但如果不凋謝的話,你還是多留兩天吧。」
最後深深看他一眼,然後出門——
「你先等等!」江惟突然厲吼,大跨兩步,右手一勾,將葉繁拉了回來,左手則將辦公室的門重重摔上。
葉繁吃了一驚,抬頭不解地望向他。
江惟眼里全是憤怒,「你記得你答應我的話嗎?」
「你怎麼了?」葉繁疑惑地偏著頭,「我答應你什麼話?」
江惟深吸一口氣。他知道他現在應當冷靜,但是該死的他根本不可能冷靜下來——
「你還問我怎麼了?業茵,你說過不再做那種傻事,你答應過我要珍惜生命的,難道你都忘了?!」
葉繁听懂了,卻也更加迷惑,「我、我什麼時候說我要自殺?」
「你的眼神。」江惟抿了抿唇,眼神是不同于平常的凌厲。
「雖然你一句話不肯說,但是你的眼神在跟我說再見,不,是在訣別!」他憤憤然轉頭,指著方幾上的花瓶,「你借著送花給我,特意來跟我說再見對吧?你的每一句話都很奇怪,業茵,你掩飾得一點都不好!」
原來如此。葉繁平靜下來,靜靜望著江惟。也許她根本不該來的,她怎麼忘了他是一個很細心的心理老師呢?
「我是真心想送這花給你,還有,我不會自殺,我跟你保證。」她微笑,卻覺得眼楮里有霧氣,所以立刻垂下了眼。
江惟看著葉繁臉上的微笑,再次深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一用力,他將她拉到眼前,鏡片後的銳利視線細細打量著她每一個細微的表現,然後道︰「那你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楮說。」
棒了好一會兒,她抬起眼,用剛才一樣平靜的語氣說︰「我跟你保證,我絕對不會自殺。」
她的眼楮告訴他,她說的是真話。可是江惟心里的疑問仍在。
「那……」他的手指觸到她的眼睫,「這眼淚是怎麼回事?你心里到底有什麼事?為什麼不能跟我說?我可以幫你啊!」她一顫,眼里的淚水關不住,滾落下來,灼傷了他的手。
葉繁踮著腳尖,在江惟尚未意識過來之前,輕輕吻上他的唇角,江惟怔了幾秒,立刻瞪圓雙眼,一把推開她。
心口很疼,為所有無法說出口的話,還有她來不及感覺,便要告別的愛戀——
無視江惟震驚後變得震怒的雙眼,她依然微笑,後退著走到門口,就像他之前說的,以「訣別」的眼神向他無聲道再見——
「我還你一個以前的業茵,可好?」
她說,然後毅然轉身,拉開木門。
「業茵……」
她斂住笑容,雖然知道他無法听見,還是說了出來︰「我不是業茵,從來都不是。」
葉繁到了「眉飛色舞」,卻發現里面亂成一團,許多人圍到一起,在說什麼「打架」之類的話。葉繁立刻皺起了眉頭,她擠進去听了一會兒,又鑽出來,徑直往「眉飛色舞」的後門走去。一路上,被葉繁撞到的人都驚訝地望著她,而她理也不理,到了後門口,原本倚在門口看好戲的年輕男人立刻站直了身體,將葉繁上上下下地打量。
「你……不是上次跟司南一起來的那個嗎?」
葉繁看他一眼。她認得他,年輕男人是跟在阮閱身邊的,沒記錯的話應當叫做金石。葉繁也不回答,推開金石攔過來的手,對後門外的巷道怒喊︰「阮閱,你給我住手!」
雖然沒看到打架的兩個人此刻到底是什麼狀況,但她知道,吃虧的那個一定是司南。別看阮閱外表陰柔,打起架來絕對是不計後果的那類人。
金石先是一臉呆滯,眼前這個小妹妹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竟然敢沖阮哥大吼大叫……
「喂,你……」
回過神之後,金石立刻瞪大雙眼,卻被葉繁不耐煩地吼了一句︰「金石,你給你閉嘴,先閃到一邊去!」
听到她的嘴里竟然叫出自己的名字,金石又是呆了一呆,葉繁才沒空跟他發呆,一把推開金石後,她急急走進後巷,看到正拿出打火機準備點煙的阮閱。
「嗨,你來啦?」阮閱一臉的輕松,嘴角仍是痞痞的笑容。真遺憾,他今天本來還打算騎車去接她放學的呢,結果被身後躺在地上的那小子一攪和,就給耽誤了。
葉繁也看見了躺在地上蜷成一團的司南,她瞪了阮閱一眼,狠狠推開他伸過來的手,惹得阮閱立刻垮下了臉。
「喂……」
葉繁不理他,走到司南身邊,皺眉擔心地問︰「司南,你怎麼樣?」
躺在地上的司南臉色蒼白得可怕,在听到葉繁的叫聲後,他睜眼看了葉繁一眼,馬上又移開視線,咬著牙撐起身體,試了兩下,卻仍是痛得直不起腰。
葉繁伸手想去扶他,被一把推開了。
阮閱那家伙,下手也真不知道輕重。葉繁轉頭瞪向阮閱,「你們為什麼動手?有什麼話好好說不行嗎?」
阮閱還沒回答,司南卻先哼笑出聲,結果牽動了傷口,臉又皺成一團。
「笑什麼!」阮閱吐出長長的一口煙,輕蔑道,「她就是這樣,對自己人嚴厲,你以為她沖我吼就是向著你嗎?」
司南閉了閉眼,對阮閱的話卻沒什麼反應,可能是根本作不出反應了吧。看他硬撐起身體想起來,葉繁又去扶他,司南一語不發,抓起葉繁的手甩開,自己又努力了兩次,終于搖搖晃晃站起來,他一手按著肚子,一手死死按住牆,才走幾步,腿又在發抖。
「司南,你這又是何必……」葉繁看他這樣,無奈地輕嘆。
司南沒有看她,而是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正前方,好一會兒,葉繁才听見他低沉的聲音︰「我……不是為你,我是為我自己。想來真是奇怪,我怎麼會喜歡你呢?你在想些什麼我完全不能了解,業茵……你到底是種什麼樣的存在?」
葉繁怔住,她看見司南轉頭,望著自己的眼里不再有恨或愛,只是深深的迷惑。
然後他低笑,「其實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認識過你……明明只是迷戀的感情,竟然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不堪……」
葉繁伸出的手僵住。別這麼說,別這麼對業茵說,別讓業茵連最後一點留下來的念頭也失去——
「現在才明白這一點,也不算太晚吧?」司南一臉淡然地收回目光,「別再對我忽冷忽熱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麼,就到此為止吧。我認輸了,業茵。」
葉繁怔怔望著說著這些話、慢慢離去的司南,她想抓住司南,可是身子僵在那里,根本動不了。
想要說什麼,也不能夠……
身在藍色海底的感覺再一次降臨,憂郁的藍色仿佛是業茵的眼淚。而她卻是這樣的無能為力。司南的話對業茵意味著什麼,她再清楚不過,但她卻只能悲哀地注視這一切,讓業茵的無力支配著身體,不知該怎麼做才能讓業茵早已傷痕累累的心不再繼續破碎下去……
司南已經走掉了。阮閱皺著眉頭,他望向葉繁,她仍背對著他,站在牆的面前,只是那麼站著,讓他也擔心起來。阮閱走過去,猶豫了一下,然後將手放到葉繁肩上。
「葉繁?」
沒有反應。
阮閱的眉頭皺得更深,他丟下煙蒂,用力將葉繁的身子扳過來,在看到她的臉後,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