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繁在他們的心里早就已經死掉了。
只是,這一次,是真的結束吧。
從今以後,世界上再也沒有葉繁。
……她也該學著,將曾經的自己遺忘。
第二章迷惘似網(1)
「你的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麼?一聲不響地就從醫院里跑出去,知不知道你媽媽為你擔心得哭了?」
業霄堂不顧身後蒙玲瓏輕扯衣袖的小動作,氣得臉色鐵青。這口氣從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時就一直堵在胸口,死丫頭別的不學,居然學別人玩自殺的把戲……家里是哪點委屈了她嗎?吃的穿的一樣不缺,平時倒是不聲不響總像啞巴一樣躲在房里連面都見不到,現在卻突然弄出這麼大的事來,而且還騙走看護,偷偷從醫院溜了!
業霄堂見業茵只是站在門口一聲不響,靜靜望著他的眸子里發出幽幽的光,他心里微驚,更多的卻是惱怒。
「說話啊,你沒有一個解釋給我們嗎?」他拍案而起,大步走到葉繁的面前。
蒙玲瓏吃了一驚,趕緊跟上去,「霄堂,你冷靜點……」
江惟是第一次來業家,超強的記憶力讓他將業茵的一切資料都記在了腦里,包括她家的地址,只是送業茵回家卻是第一次。雖然早就知道業茵父母的身份不一般,可是真正站在業氏夫婦面前,而又親眼目睹業茵迎承她父親的怒火時,站在一旁的他還是免不了尷尬異常。
「你又想打我嗎?」
葉繁冷冷地看著業霄堂。以往這個人在電視里的屏幕形象都是成熟穩重優雅的,沒想到卻是個家庭暴力崇尚者。
蒙玲瓏和江惟都吃了一驚,前者立刻拉住了丈夫的手臂,江惟卻吃驚于業茵被打的事實,但他卻非常清楚業茵此刻的態度肯定會更加激怒業霄堂,所以也立刻將業茵擋在身後,「業先生,我知道您很生氣,也很著急,不過業茵的身體這麼虛弱,您是不是先讓她休息比較好?」
業霄堂凌厲的目光立刻移到江惟臉上,劍眉微皺,「你又是誰?」他雙眼懷疑地上下打量著江惟。
江惟展開春風般的柔和笑臉,「業先生您好,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我是業茵學校心理輔導站的老師,敝姓江,您可以直接叫我江惟。」
他的話不僅出乎業霄堂和蒙玲瓏的意料之外,同樣也令葉繁吃了一驚。學校心理輔導站的老師?江惟是業茵的心理輔導老師?
「我女兒會有什麼心理問題需要心理輔導?」業霄堂的臉色不僅沒因江惟的自我介紹而緩和,反而更加難看兩分,「你今天怎麼又會跟茵茵在一起?」多年來在影視界的打拼讓他敏感起來,懷疑的目光更是在江惟和他身後神色微訝的葉繁臉上掃來掃去。
「業先生不必緊張。」江惟還是一臉能安撫人心的微笑,「現在的社會節奏太快,不光給成年人帶來壓力,像業茵一樣的青少年同樣有著這樣那樣的煩惱,比如課力太重,或是與朋友之間的交往出現問題等等。我們學校關注的並不僅僅是孩子們的成績和考試分數,更關心他們是否能健康快樂地成長,出于這樣的考慮,學校成立了心理輔導站,專門為了解決……」
「行了行了,」業霄堂頗有不耐地打斷了江惟的話,「我是問你為什麼會跟我女兒在一起?這麼長一段時間,你們都在哪兒,干了些什麼?」
江惟愣了一下,「這……」老實說,他也不知道業茵帶他去的地方是哪里。因為學校里也在傳業茵自殺進了醫院的事,所以在接到業茵的那個電話後,他二話沒說就開車出來,在看到業茵手腕紗布的瞬間他就猜到傳言並不僅僅是傳言,而這個時候業茵不管說什麼,他都不可能拒絕的。
「你不用為難江老師了。」沉默了半天的葉繁推開江惟站出來,雙眼無懼地與業霄堂面對面,「因為我不想待在醫院里,我受不了那里的味道,醫生又死不允許我出院,所以我就跑了。我跟江老師是偶然踫到的,如果不是他硬拉我回來,我現在還在街上。」
她的謊話倒是說得面不紅氣不喘。江惟的驚訝擺在了臉上,只是跟他同樣吃驚的業霄堂並沒有留意到這一點。
「你說什麼?」
業霄堂額頭上的青筋都冒了起來,蒙玲瓏趕緊將他推開,拉起業茵的手,一臉擔憂道︰「茵茵,別再說讓你爸爸生氣的話了。你這樣跑出去,我們真的都很擔心呀……」
是啊,不管怎麼說,他們也算是業茵的父母。
葉繁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她心里微微一嘆,終于低聲道︰「對不起。」
就算她再不喜歡業氏夫婦,現在的身份也是他們的女兒。
听到她這聲低得不能再低的「對不起」,業霄堂雖然仍舊氣憤難平,但看在蒙玲瓏的面上,到底把怒火強壓了下去。
瞪了女兒一眼後,他又轉頭望向江惟,「江老師,謝謝你送業茵回來。不過身為心理輔導老師的你肯定知道哪些話可以說,哪些話不能說。過兩天業茵就會回到學校,我看我女兒也不需要什麼心理輔導,你們今後也沒什麼見面的必要。今天的事,就當麻煩你了。」盡避口氣有所松緩,他的臉色卻沒好看到哪里去。
江惟當然听出了他話里的暗示,卻絲毫沒有介意的樣子,「業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他微微一笑,望著葉繁道,「不過如果業茵有什麼問題,還是可以來心理輔導站找我,我隨時有空。」
業霄堂已然變色,江惟再次露出職業笑容,「那我先走了。業先生、業太太,晚安。業茵,早點休息。」
見江惟大步離開,業霄堂才冷哼一聲收回目光,「什麼心理輔導老師,一點禮貌都沒有。」
沒禮貌的人是他自己才對吧。葉繁看了業霄堂一眼,冷淡道︰「反正我今天不會回醫院。我先回房了。」她剛才已經對這房子有所留意,別墅的話,臥房應該是在樓上。這具身軀早已疲憊不堪,她也沒精神來應付對于她來說跟陌生人沒兩樣的新父母,維持了起碼的禮貌後,她也不等業霄堂和蒙玲瓏對她的話作何反應,就轉身上樓。
業霄堂看了葉繁的背影一眼,重重坐在沙發上。
「這丫頭越來越過分了!」
蒙玲瓏輕輕一嘆,走過去坐到他身邊,美麗的臉上滿是倦意,「茵茵回來了就好了嘛。剛才我跟她說話時,她還跟我說對不起呢,比起以往好很多了。」
業霄堂憐惜地看了她一眼,溫柔地伸手給她理了理秀發,「你就會幫她說好話。她這樣子算‘還好’?我倒寧可她像進醫院之前,不說話不出聲都好,省得一開口就把我氣得半死!」
「你呀!」蒙玲瓏沒有再反駁丈夫的話,只是微笑著將頭靠在業霄堂肩上,「茵茵做這種事,可能也是一時想不開吧……我看她現在已經沒什麼了,雖然從醫院跑出來,但只是因為不想待在醫院罷了。也許過兩天,她就能完全正常地回到學校了吧……」
葉繁不知道業茵到底住二樓哪間房,只能慢慢找。第三次推開門後,以粉紅為基調的房間以及房間里的單人床和寫字台讓葉繁確定了這就是自己身軀原主人的房間,她毫不在乎地走了進去,順手關上房門。
葉繁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間里的東西出乎她意料的簡單,只有床、寫字台和一個看樣子是衣櫃的櫃子,連電腦都沒有一台,更別說是裝飾品、明星海報之類的東西了。這年頭十幾歲孩子房間里沒電腦的恐怕少之又少,而業家也不像是買不起,也許那個業茵跟她老爸老媽一樣,都是怪胎。葉繁最後做出這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