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聞之轉過頭來,默默地看著低著頭不發一言的封雪,將牛女乃和面包放在她的腿間,又沉默地走了開去。
封雪再次抬起頭來,她望著站在重癥室外,默默盯著病房內的汪聞之,心口難受得幾乎無法呼吸。
斑寒在重癥室依然昏迷的第二天,又有兩個人來到醫院。一個是看到新聞後才匆匆趕來的伍亮,一個卻是封雪不想見到的人——任鵬飛。
而後者甚至比伍亮先到。任鵬飛是代表林家前來慰問,在對汪聞之說了一堆「林先生很是擔憂,希望可以早日康復」之類的門面話後,他走到封雪旁邊,低聲說了一句︰「能否過來一下?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見封雪半天不為所動,他才又道︰「我只是想跟你聊聊關于高寒的事。」
封雪終于有了反應。她抬頭,斜眼看他一眼,然後撐起身子。
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了重癥病房前。覺得差不多了之後,封雪停下腳步,回頭冷冷道︰「我以為自上次酒店之後,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現在你又想說關于高寒什麼事?」
任鵬飛雙手插在褲袋里,沉默了一會兒,才抬眼道︰「你現在是跟高寒在一起嗎?」
「關你什麼事?」
「……你不要誤會。我只是覺得,你跟高寒在一起不是很合適。」任鵬飛皺著眉,有些難以啟齒似的說︰「高寒在圍棋界算是很被看好的一位棋手,雖然不比影視明星,但如果出點什麼事,見報率還是很高的。以你現在的情況,若是跟高寒走在一起,不論是對他還是對你自己,我想都沒有太多好處……」看到封雪失笑的表情,任鵬飛住了口。
「我看是對你最沒有好處吧。」封雪嘲諷地睨著他,「杜絕一切可能出現的不利因素,果然很像你的作風。我現在奇怪的是,上次你為什麼不說?行了任先生,我跟你就算以前有點什麼,現在也確實是毫無關系,你不用擔心被人揪出來傳到你未來的岳父大人耳朵里。你的話都說完了吧?如果說完了,恕不奉陪。」
任鵬飛表情有些復雜地看著她擦肩離去,沒有再開口。
有些東西,既然當初就做了選擇,之後便沒有後悔的權利。而他,向來是個不會讓自己為選擇感到後悔的人。
閉了閉眼後,任鵬飛恢復了面無表情,步伐沉穩地離開了醫院。
而封雪回到重癥室外的時候,就看見了一臉焦急的伍亮。
顯示,伍亮也看見了她。
「看來你不光是騙子,還是害人精!」伍亮怒氣沖天地大步走到封雪面前,臉色鐵青,「也不知道里面那個白痴是發了什麼瘋,居然對你一忍再忍!我就不明白,你把事情弄成這樣,怎麼還好意思出現在這里!」
「……麻煩你讓讓。」面對伍亮,封雪反而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也許當初伍亮不把車子借給高寒,或是全力阻止高寒帶她出來,事情確實不會像今天這樣。
「讓什麼讓?難不成你還想呆在這里?我警告你,別再打著老同學的幌子騙高寒的錢,把高寒給你買的那些鑽戒也給我吐出來,有多遠滾多遠!」
封雪沉默地看著他。原來他知道高寒在她身上亂花錢的事……難怪了。
這麼維護高寒的朋友,想來高寒比她幸福呢。
「……我會走的,不過不是現在。」
「哈!你……」
伍亮听得勃然大怒,還是汪聞之上前來把他拉住了,「小伍,你怎麼還是這個火爆脾氣。」訓著伍亮的同時,他也深深地看了封雪一眼,「封小姐和高寒的事,你還是讓他們自己來解決。而且在醫院這種公眾地方,你也沒權利趕別人走。」
罷才伍亮的話,汪聞之肯定也听見了。但封雪沒心思跟他們解釋,也不在乎他們心里到底怎麼想。她只是沉默地走過去,坐在醫院設立的椅子上,等待一個結果。
幸好這個結果,她並沒有等得太久——傍晚的時候,醫生給醒來的高寒做完全身檢查之後,再次宣布,雖然傷者還沒有真正清醒,卻已經成功地保住了性命。
听到消息的同時,在其他人的歡呼聲中,封雪走到病房門外,透過玻璃窗深深地看了那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一眼,然後沉默地轉身離開。
也許除了對不起,她確實沒資格再對他說別的什麼。可惜的是,就算是對不起這三個字,她都沒能親口對他說。
所以,在一個人回到高寒的住宅之後,除了她自己本來的那幾件衣服和破電腦,封雪什麼也沒有帶走。
備份的鑰匙,還有閃閃發光的戒指,她都一樣不落地放在了高寒的那張棋盤上。幾番猶豫之後,她還是留了一張條子——
對不起,謝謝你。
帶上門之後,她淡淡地笑了一笑。無論如何,她永遠會記得,在她最落魄的時候,有這麼一個男人想要拯救過她,甚至差點付出生命的代價。
第8章(1)
兩年後。
一輛計程車停在了名為橙色記憶的西餐廳外,車門打開後,先下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洋溢著幸福表情的女孩子轉身去扶車上的男人,卻被溫和地拒絕了。
「謝謝你,小慧,不過不用了。」高寒對錢小慧笑了笑,鑽出車門。他的外表跟兩年前沒有什麼變化,仍然是只講溫暖和舒適的休閑打扮,不懂得追求時尚。但正是這樣的他,深深讓錢小慧著迷。
「呵呵,那我不扶著你,挽著你可以吧?」錢小慧狡黠地笑笑,一邊說著,一邊就主動地挽住了高寒的胳膊。
斑寒無奈地笑笑,說︰「我們進去吧。」
「好!」
只不過,外表一如既往的高寒,當他走路的時候,卻可以看出他的左腿有些輕微的瘸。
而這點,卻是除了高寒本人以外,其他人心中永遠的遺憾。而且他的傷殘,竟然還是為了救一個出事後就跑得無影無蹤的騙子。
版訴侍應生已經有訂位後,侍應生微笑著將他們帶過去。靠玻璃窗的一張桌子旁,訂位的人已經先到了。
伍亮放下手里的菜單,揚起了手,「喂,高寒,這里!」
斑寒和錢小慧走過去,還沒坐下,錢小慧就撇嘴笑道︰「你倒是比請客的還積極呀!」
「哎哎,說那些就傷感情了嘛!我請就我請,反正是為高寒慶祝,怎樣都可以!」伍亮笑嘻嘻的,他看見高寒拉出椅子請錢小慧坐下,故意裝成一臉驚奇,「咦?小慧,你不錯嘛!斑寒在你的培訓下月兌離鄉巴佬又更紳士一步了。不錯不錯,繼續發揚!」
「說些什麼呀你!」錢小慧嗔道,「關我什麼事。」一邊說著,一邊卻偷偷瞄向看不出有什麼表情的高寒。
伍亮看在眼里,朗聲笑道︰「喲,害羞了。好好,我不開你們玩笑。來,看看要吃點什麼,听說今天的T骨牛排不錯,我打算來一客,就看你們的了!」
斑寒是最後一個落座的,卻也是話最少的一個。
「一份紅酒炖小牛肉,謝謝。」他拿了菜單看半天,最後還是這樣說。
錢小慧也已點好了想要的東西。她看著高寒,笑容帶著疑惑,「你真的很喜歡紅酒炖小牛肉哎,每次吃西餐都吃這個。真的很好吃嗎?」
斑寒只是笑笑,「其實味道都差不多,只是我……習慣了。」
「切,他就是怪人一個,不用理他。」伍亮哼道,「對了小慧,高寒是升七段,我記得你好像是升六段對不對?是不是也該出來慶祝一番啊……」
斑寒靜靜地坐在旁邊,听著听著,伍亮和錢小慧的聲音仿佛就飄得很遠了。這兩年來,他是越發的不喜歡出門,這次如果不是伍亮借口給他慶祝,他也不會出來。別人以為他是因為腿而自卑,其實不是。他又沒有傷到手不能拿棋,而且就算是傷了右手還有左手,只要還能夠下棋,腿有點小問題,又怎樣呢?比起這個,這兩年來,他想得更多的,是那個人為什麼會不告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