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寒看著她,停下刀叉,像是在考慮怎麼說。
片刻後,他平靜道︰「我的父母前幾年已陸續去逝,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妻子或女友,如果這是你想了解的。」
封雪收斂了笑意,深深看他一眼。
某些時候,這個男人比她想象的要聰明。
她揚了揚眉,「那就好。」雖然對于「寄人籬下」這回事,她並沒有什麼特別感觸,但事情當然是越簡單越好。
「你……」高寒沉默片刻,忽然說,「是不是很久沒有回過家了?」
封雪沒有立刻回答,她垂著眼楮,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紅酒,才抬眼冷漠道︰「怎麼,跟你說我喜歡借錢的那個人沒告訴你我已經跟家里斷絕關系了嗎?」
驚訝她的回答如此直接之余,高寒的臉上終于第一出浮現尷尬的紅暈——盡避只有片刻。
封雪瞄他一眼,沒有感情地笑笑,「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反正事情已傳得滿天飛,多你一個知道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
斑寒沉默了片刻。
「你的事情,我很遺憾。」
封雪扯了扯嘴角,「吃完沒有?吃完就走吧。」既然沒達到預期的目的,自然也沒必要繼續憋屈地坐在這里。
這次高寒是用現金買的單。一頓飯吃掉普通人月工資的三分之一,封雪固然是面無表情,高寒也沒有多大的反應。
出門之後仍是計程車,這次卻是開到了珠寶店的門口。
封雪皺起眉,疑惑地掃了高寒一眼。後者沒有對此做出任何解釋,而是小心翼翼地扶起她。
被攙扶著走進明亮華麗的店堂時,封雪明顯感覺到周圍的視線幾乎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想來也是,打著石膏進這家珠寶店的人,恐怕自己還是頭一個。
到珠寶店的目的,封雪原本還在懷疑,直到精致奪目的各款鑽石戒指被面帶微笑的售貨小姐一一呈現在眼前,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真的沒有猜錯。原本只是隨口的一句話,而高寒認了真。
漂亮的戒指並沒能讓她笑,反正皺起了眉頭。望著坐在身旁的男人,封雪第一次開始思索,自己有沒有理由再利用這個連玩笑話都听不懂的男人?
「這里有沒有你喜歡的?」男人卻絲毫沒察覺出她復雜的心思,反而拿起一只鑽石大得除了「惡俗得令人恐怖」之外沒有第二種想法的戒指問她。
同樣的,吊在戒指上的小標牌的阿拉伯數字,也一樣讓人目瞪口呆。
好吧,高寒買不買得起這戒指是其次,關鍵是——「你到底知不知道送女人戒指代表什麼意思?」她忍不住問。
斑寒看著她,似乎在等她說出問題的答案。
昨天她還問高寒是不是打算包養她,而今天當高寒拿著戒指看著她時,她卻不敢問他是不是在跟自己求婚。
斑寒沒有給她答案,而封雪也不想就此糾纏。
垂下的睫毛擋住了她眼底復雜的思緒,再抬頭時,封雪艷麗地一笑。
理由不理由的,有什麼重要呢?
能夠實實在在握在手里的東西,才最實際。
她一邊懶洋洋地笑著,一邊在旁人怪異的目光中將受傷那只手的每一根手指上都戴上一只亮閃閃的戒指,然後挑起細長的秀眉,無聲地望向高寒。
斑寒卻只是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轉頭對銷售小姐道︰「她手上的戒指,全部幫我們包起來吧。」
自始至終,高寒都沒有為她的行為多問一句——就算那五只戒指花掉他近四十萬。
斑寒的家是一套還算寬敞的三室兩廳的住房。正如高寒所說,除了他本人外,並沒有其他人入住的痕跡。將睡覺的客房及家里的家用設備介紹給封雪之後,高寒拎起了沙發上一個小巧的黑色旅行袋。
「有一位姓蔣的阿姨會從明天開始到家里做家務,你有什麼需求都可以告訴她。」高寒說著,猶豫了一下,又將一張寫著數字的紙條給封雪,「這是我的電話,有什麼問題,你可以打來問我。」
封雪接過來,掃了一眼。是個手機號。
「你不住這里?」她抬頭淡淡道。
「不是,我要出門幾天……有一個比賽。」
對于高寒的話,封雪在心里打了個問號,嘴里卻只是哦了一聲。
沉默之後,高寒又說︰「你的傷,什麼時候去復診?」
「……忘了。」醫生好像是跟她說過復診之類的事,只是她當時根本沒在听。
她的回答換來高寒的皺眉,「那明天你可以自己去嗎?」不等她說什麼,高寒又立刻把自己的話否定了,「還是算了,你自己一個人不要出門,我打電話給蔣阿姨,讓她陪你一起去比較好。」
封雪看著他,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
斑寒抬腕看了看表,「我得走了。」他抬頭,猶豫一下,「你——好好呆在家里,不要到處亂跑。」
明明是教訓孩子一樣的語氣,卻不知為什麼讓她覺得有絲異樣。
她凝視著眼前的男人,也許是她帶著探索的目光太過直白,高寒有些不在自地轉過頭去。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封雪才收回視線,轉身默默打量著空蕩的房間。跟主人一樣,只有簡單家具的房間既不華麗也沒有特色,卻透著拙笨的安心感。
第4章(1)
也許是因為入侵了不屬于自己的地方,無論是嶄新的毛巾牙刷,還是冰箱里用食品袋密封好的飯菜都能讓她聯想到那個讓她迷惑的男人。
沒興趣看電視也沒興趣玩電腦,她難得地早早上了床,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索性拿了那五枚戒指出來把玩,這樣一把抓在手里,感覺不像價格昂貴的珍寶,倒像是五只閃閃發光的小玩意兒。
若是哪天又被趕出去,這五只戒指倒是能夠派上用處了——當然前提是高寒真的會讓她帶走。
想到這里,封雪「哧」地一笑。
呵,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有錢又熱心得過頭,如果不是長得太平凡,平時的穿戴又不顯眼,恐怕追他的女人會如過江之鯽。
鈴——
鈴聲突然響起,封雪略略一驚,側頭一看,原來是高寒家的電話。猶豫片刻,她還是拿起了電話。
竟是高寒打來的。
「睡了嗎?」他輕聲問。
「……唔。」
原本想諷他一句「睡了,又被你吵醒了」,但不如為什麼,說出口的時候,卻變成了模模糊糊的一個單音。
「冰箱里有做好的飯菜,我走的時候也跟你說了。你有熱來吃嗎?」
沒有。晚上她根本沒有吃東西。那頓西餐她雖然沒吃多少,但是仍然沒有食欲……只是沒必要告訴他這些。
所以她還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有一段時間的沉默。原本那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而她卻是無話可說。
最後高寒道︰「兩天之後我就會回來……早點休息吧,晚安。」
一通電話,連一分鐘都不到,也沒有實質上的內容,既然如此,又何必打回來?
心里有著這樣的迷惑,卻沒有問出口。那個人,到底為什麼要對自己好呢?無論怎麼算,吃虧的都是他而不是自己。究竟那個人在想些什麼?抱著這個疑問,終于沉沉入睡。奇異的是,居然沒有認床,而且一覺到天亮。
醒來是難得的人清氣爽。瞄到旁邊的時鐘,赫然是中午十一點半。
走出房間,飯廳的桌上有著冷掉的面包和牛女乃,也有中式的饅頭和八寶粥。
封雪有些發愣。
「嗯……封小姐是吧?」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阿姨拿著抹布從廚房出來,「是不是肚子餓了?早餐都冷掉了。我鍋里炖了湯,干脆吃午飯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