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偕她一起步入館內大廳,廳內桌上擺著兩人份的點心和甜茶,豆腐店的小六早已先行離去。
兩人入座,她端茶給他,並掏出繡帕幫他擦汗,「很辛苦吧!」她知道要教導一群孩童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他只有一個人,館內大小事全擔,想到她就心疼。可豆腐店的事她又不能放著不管,是廖大嬸寬容,她才得以每天下午趁送點心機會,過來看看。
「我不辛苦。」輕握住為他拭汗的柔荑,一整天的虎霸模樣在此時轉為滿眼溫柔的鐵漢柔情,「你才辛苦,館內每天早上都有煮一鍋青草茶,你又何必特地再煮甜茶提過來。」見自己一口氣灌了半杯茶,他忙不迭將杯子遞給她,「你這一路從店里走來一定又熱又渴,來,喝口茶。」
她笑睞他,「你喝過的還要給我喝。」
「呃,那,那我去另取杯子再到外頭看孩子們那兒還有沒有茶……」他說著欲起身,她拉住他,眼里含笑接過杯子,啜了一口茶。
呆!都相處這麼久了,還听不出來她只是在說笑。
見她不嫌棄地喝他喝過的茶,他笑得頗開心,她願意與他共杯,仿佛賜予他天大的恩惠似的。
兩人但笑不語,對望片刻,直到外頭學徒們的嘻鬧聲讓兩人回了神。
「這些孩子,真是太沒規矩了!」他起身想到外頭喝斥,她急忙阻止。
「由他們去,畢竟都還小,嘻鬧難免,何況才學武幾天,別那麼心急,慢慢來。」
她柔柔的話語如春風拂面,臉上的燥熱之氣立即被拂去,取而代之的是慣有的憨笑,「好,我听你的。」
不過他忽地想起什麼似的,斂起笑,神色肅穆的道︰「對了,心幽,我听陳捕快說牛阿寶被放出來了,他沒去店里找你麻煩吧?」
陳捕快的兒子也來虎家武館學武,今日他送兒子來時,閑聊了一會,他才知這事。
景心幽搖搖頭,她根本不認識牛阿寶,「沒。」他應該沒來,要來了,廖大嬸絕對會和她咬耳根子。
虎嘯天明顯松了一口氣,他要教導外頭那群小兔崽子,常一個人忙得不可開交,竟也把牛阿寶的事給忘了,還好他沒去搗亂。
「不過,還是小心為妙。這樣吧,如果牛阿寶存心到店里去搗亂,你就讓小六立即來通知我,我馬上趕過去。」
景心幽輕笑,「我通知陳捕快不還快一些。你別瞎擔心,一個才從牢里放出來的人,除非他很懷念牢里的老鼠和蟑螂,要不,他不會亂來的,好好品嘗我們的招牌臭豆腐不是很好?」見他眉頭仍深鎖,她飛快地在他眉心輕吻了下,「你也要放輕松點,別太緊張。」說罷,她起身,羞笑地轉身,「我得回豆腐店了,晚上見。」
被她一記突如其來的啄吻吻得心神飛舞,直到听見外頭那群小表齊聲喊著「心幽姐姐,再見」,他才突然回神,跑到門邊,望著她的背影,揮動著虎掌,喃喃道︰「心幽,晚上見。」
夕陽西下,立于虎家武館前空無一人的庭院,一抹高大的身影在夕陽余輝照耀下,顯得更加落寞。
三天了,十多名來學武的孩童們,皆不見人影,第一天發現他們沒來,他一一去家里拜訪,孩童的父母們皆稱家中農事繁忙,孩子無法學武必須留在家幫忙。可依他了解,家中農事需要幫忙的不超過三位,其他近十位孩童他去拜訪時,還見他們在家附近游玩,一見到他,卻像見瘟神似的躲了起來。
原以為他們認定微薄的學費對孩童家里而言,可能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于是他和心幽商量過後,又降低學費,心幽還打笑說,根本只收「清潔費」,但這項「利多」政策顯然也失效,第二天武館仍是沒人來,心幽說,會不會是他太凶把孩童嚇跑,又問他有沒有打小孩,沒有,他沒有打,他承認他是凶了點,但他也是為了孩子們好,昨天他虛心反省一天,今日又特地去拜訪學徒們的父母,向他們保證絕不打小孩,也不凶,會更用心教導他們,但……
從早等到晚,連一個來報到的人都沒!
也許陳捕快會告知他實情,偏偏幾日前陳捕快的岳母過世,他們夫妻帶著孩子回娘家奔喪,現下也只能等他們回來再說。
今天心幽和廖大嬸又去接「新娘秘書」的工作,既然這兒等不到人,他還是先到豆腐店去幫忙。
轉身欲關武館大門,忽地听見有人喊他,「虎兄,真的是你!」
回頭一望,他怔愣了下,看清來人,他驚喊︰「劉、劉兄,你……」
「虎兄,我們真是有緣。」來者身形一樣高大健壯,但和虎嘯天相比,著實小了一號。
「是啊,可你怎會來這兒?」虎嘯天吃驚地問,「是特地來找我的嗎?」
「也可以這麼說。虎兄,方便進屋里談嗎?」
「當然,當然,請進。」
請來人入館內大廳坐,虎嘯天進到簡易廚房端出兩杯他一早親自熬煮的青草茶。「劉兄,不好意思,我這兒只有青草茶。」
「虎兄,你太客氣,這茶好!」一口飲盡後,劉子奇說道︰「我來到村內听說你開了間武館,特地前來一看,真對不住,來得匆忙沒準備賀禮……」
「劉兄,別這麼說,你來,我這小武館蓬蓽生輝。」眼前這人就是今年的新科武狀元劉子奇,但虎嘯天心頭納悶,照理他們沒什麼交集,而且新科武狀元怎會一身舊衣裳,全然不見喜氣。
「虎兄,你也別老稱我劉兄,太見外了,我年紀比你小,不嫌棄的話,稱我一聲劉老弟。」
「不,那怎麼行!」虎嘯天這才想到人家可已經是武狀元了,他還喊著「劉兄」,實在太失禮了,「我應該稱呼你……」
「別別別!」劉子奇連忙環顧四周,確定沒人才悄聲說道︰「我能當上武狀元,你我心知肚明是你承讓,我是真心想交你這朋友,這樣吧,私底下你叫我子奇,你我兄弟相稱。」
劉子奇假意一笑。若不是有事相求,他絕不願意再見到這人,這人刻意的承讓,對一個學武之人是種侮辱,同時也在他心間造成陰影,和虎嘯天比武過,他深知這人在武學方面遠超過他,虎嘯天的存在,對他這個新科武狀元是種威脅。
可現階段,他想查的事,還得倚賴他的幫忙。
「這怎麼行……」
這人可真煩,捺不住性子,劉子奇開門見山地問了,「其實我來杏花村是來找人的。」
「找人?我打小就住杏花村,你要找人我可以幫忙。」
「那我就先謝過大哥。」劉子奇表面感激一笑,內心卻譏笑,他就是打听到他要找的人和他有些許關連,才會找上他的。
「子奇,你想找的人是?」
「大哥,是這樣的,」劉子奇輕咳了聲,神色嚴肅的道︰「我是想找我的一位遠房姑姑,但這位姑姑她的身份太敏感……我可當你是兄弟才說的,但你得保證這事絕不能張揚,絕不告訴任何一個人。」
虎嘯天不假思索點頭,他是真心想幫忙。
「我這位姑姑她十多年前在宮里當宮女時,和一位將軍往來密切……呃,你知道的,男女之間就那麼回事。」劉子奇續道︰「她懷了將軍的女兒,將軍夫人可狠了,她想殺了她們母女,所以我的遠房姑姑就逃了。我爹老掛念著這事,不知我那姑姑現在過得可好,你也知道沒官沒名的,要查一個人的下落很難,但我當上武狀元就不同了,動用了關系,查了近一個月,才知我那遠房姑姑似乎曾躲到杏花村來,所以我不遠千里而來,就是想尋找姑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