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轉過身來,看見佘應景垂首立于下方,穿著一件大紅嫁衣,想起和糰的折子上說她今日要與京城首富成婚,又想到這佘應景是佘家最後一個女兒,心里又有些看輕。
「佘應景,你若嫁人,佘家便再無子孫,更談不上什麼世代為袁崇煥守墓,如此言行不一,我看不是忠君,而是欺君。」乾隆諷道。
第10章(2)
佘應景一時倒沒想到皇帝會這麼問她。她微微皺眉,不知道皇上此刻到底了解多少,又該不該說明楊豁早已知曉將軍墓的事。
「哼,無話可說了嗎?」
「皇上,」她只能賭一把,于是抬頭道,「我丈夫楊豁答應我,如果我們有了子女,一律以佘為姓,自會將守護將軍墓的遺命,一代代傳下去。」
「哦?」乾隆微微有些動容,卻沒想到那個什麼首富能夠做到如此。
他想了想,對佘應景道︰「你先退下。」
「王奚,去傳楊豁進來。」這句卻是對帶應景進來的那個公公所說。
佘應景一震,她不擔心皇帝會不會殺了自己,卻擔心皇帝會對楊豁做什麼。但此時此地,自然沒有她多口的分,盡避無可奈何,也只能跟著王公公出去。
門外,楊豁見她出來,才舒展了眉頭。
「應景!」楊豁心里的擔憂,實則比他臉上表現的更甚,他剛才獨自等在外面,等得差點忍不住沖進去了,直到看見佘應景完好無恙地出來,才算松了口氣。
佘應景盯著他,根本來不及說什麼,就听見王公公面無表情地說︰「皇上宣楊豁覲見。」
楊豁怔了一怔,原來皇上是想一個一個地見。只要看到佘應景平安,他自是不會慌張,對佘應景寬慰地笑笑,他整整衣衫,一臉從容地進去。
佘應景站在外面等,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卻仍然沒見楊豁出來。門口突然人影一閃,她以為終于是楊豁出來了,卻失望地發現冷著一張臉出來的人是王公公。
那王公公冷冷掃了她一眼,叫過旁邊的一個小太監,道︰「你將她送出宮去。」說完就要走,佘應景愣了一下,才明白,這王公公竟是要讓她一個人回去。
佘應景急了,自是不肯。這皇宮對于她和楊豁而言,無疑于龍潭虎穴,除非親眼看到楊豁跟自己一樣地出來,否則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安心!
王公公見佘應景不肯走,白刃一樣的目光掃了一眼佘應景,冷笑道︰「你在這里鬧,是想看著里面那個死哪?」
佘應景呆了一下,也就放開了王公公的衣袖。這王公公的話雖然難听,卻實在是提醒了她。應景不敢掙扎,只能一步三回頭地跟著小太監從原路走了出去,直到出了西華門,佘應景走在街道上,人都還有些呆呆的。
他們明明是一起進去的,然而她出來了,楊豁卻還在宮里頭……
她出來了,楊豁還在宮里頭,如果他根本出不來……
佘應景一下子停步,街上人來人汐,卻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只想到楊豁,不知是活還是死的楊豁……不行,她要去等著!如果不能在皇帝的書房外等,就到西華門等,非得等到楊豁出來不可!
「佘姑娘!佘姑娘你等等我!」
恍惚間听見有人叫她,佘應景停住腳,目光茫然地轉來轉去,終于看見一臉驚喜沖她跑過來的拾兒。
「佘姑娘,你怎麼出來了?爺呢?他不是跟你一起的嗎?」拾兒一把抓住佘應景的衣袖,急急追問。
佘應景遲鈍地皺了皺眉,才說一個「我」字,就看見拾兒身後另有一人含笑緩步走來,那身白衣讓她前一亮,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白先生……」
白先生走近了,拾兒放開佘應景,改抓他的衣袖,「你說他們都會沒事!現在佘姑娘是站在這兒了!那我家公子爺呢?啊?你說過他們都會沒事的!」
白先生皺眉看著自己已經變得一邊小一邊大的衣袖,「我說了你家公子沒事就一定會沒事,你可不可以先放手?」他這袖子再被扯下去,恐怕就不是一邊大一邊小的問題,而是一邊有一邊沒有的笑話了。
旁邊的佘應景還是呆呆的,她的疑問跟拾兒一樣,現在拾兒問了,白先生卻只說楊豁會沒事,好吧,他也許真的會沒事,但她又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他的人?
佘應景張了張嘴——
「應景!」
遠遠傳來的聲音讓在場三人都愣住,然後一起轉頭,她正在擔心的人,此刻卻站在她身後,對她燦爛微笑——
下一刻,楊豁已向她跑來,地上有些融化的雪水太滑,他身子晃了一晃,等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拉住他的手臂。
「看,我都說了會沒事的。」白先生道,不過此刻卻變成了喃喃自語,因為包括驚喜的拾兒在內,其他三人都沒听到他的話。
佘應景一顆心飄飄蕩蕩,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不光她平安從宮里出來,連楊豁也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了……
「怎麼?傻啦?」楊豁咧著嘴笑。
佘應景眼圈頓時紅了,猛地投入他的懷抱,直到感覺他們二人同樣急促的 的心跳聲,才漸漸接受楊豁已平安回來的事實。
「我們……沒事了嗎?」
「沒事了!」楊豁還是笑,「別人都說禍害遺千年,小時候你婆婆可沒少罵你相公是禍害,而你是禍害的妻子,所以咱們肯定會沒事!我不是一再跟你保證過嗎?」
「那……將軍墓呢?」佘應景抬起頭來,有些擔心地問。
楊豁溫柔地笑,「將軍墓也會沒事,而且以後,它不再是無碑墓,所有人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拜祭袁將軍。」
「你是說——」佘應景驚訝地睜大了眼。
「沒錯,皇上已經答應為袁將軍正名平反,袁將軍的冤屈終于能夠昭雪。」楊豁笑著對佘應景說完,又抬頭望著白先生,「白先生,謝謝你!」
白先生淡淡一笑,「謝什麼。喬遠山才是最大功臣,如非他搶在和糰之前跟皇帝說了此事,又得到太子美言,你們以為會是現在這個結果?」
楊豁點了點頭。剛才在御書房,他不僅見到了皇上,也見到了一臉倦容的喬遠山。雖然沒有交談,但楊豁知道,他跟應景之所以能夠全身而退,喬遠山功不可沒。
可惜也不是全然沒有損失……楊豁非常能夠揣測聖恩,哄得乾隆開開心心,不過乾隆開心了,他楊豁可開心不了,他失去的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皇帝果然夠狠,明明根本沒想要他們的命,卻逼得他掏出了金山銀山,最後還得叩謝聖恩,贊皇上仁慈,而他卻是出了御書房後才明白過來,自己這次吃了大虧。
拾兒見楊豁臉色古怪,有些擔心地叫︰「爺?您沒事吧?」
「沒事沒事,什麼事也沒有!」楊豁回過神來。也罷,就當花錢消災,反正他楊豁最會做的一件事,就是賺銀子。
擔心了數日的事一解決,楊豁馬上就想到自己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做完,「應景,走!」他拉起應景,走得飛快,拾兒在後面傻了眼。
「……爺這是怎麼啦?」他抓抓頭自言自語。
白先生一笑,也不答,眼楮瞄到自己倒霉的衣服,又暗自一嘆。
拾兒也沒注意白先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呆呆看著一身大紅的楊豁和佘應景腳步如飛,然後終于明白過來楊豁急著干什麼去了……
今天,可是楊豁和佘應景的洞房花燭夜。
不過……拾兒心里有些疑問,連高堂都沒出席的婚禮,能算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