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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如故 第20頁

作者︰角綠

常季程的棺材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沉吟片刻,說︰「你的想法確實不錯,但近來我已不再過問自家生意上的事,而是交給了我的胞弟常季禮,過兩日他會來北京,到時你直接跟他談便可。楊老板,我今日來,是為了別的事……」

楊豁斂住了笑,也不再裝蒜,「別的事……是指在下即將與應景成親的事?」今日回家一見到常季程,他就知道這老頭來干嗎了。

「是。」常季程更是干脆,直接開門見山。然後他又頓了一頓,「楊老板,能救出我家佷女,您費了不少心思,對于這一點,常季程感激涕零。不過成親一事,我還想請楊老板再三考慮,畢竟事關終身,草率不得。至于楊老板的救命之恩,常某可另作安排,報答楊老板。」

楊豁眼中冷光一閃,這姓常的是想拿錢來贖人了?真是笑話!

他一挑眉,「常老板,我快成親的事,這北京城可是都知道了。要是現在來說退婚,您覺得那些人會怎麼看待應景?」

常季程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楊豁一笑,又接著說︰「我楊豁決定的事,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不過,有件事我反而得求常老板。盡避我不知您跟佘家到底是什麼關系,但您既然稱應景為佷女,也算她的長輩,我和應景成親的時候,您可一定要來喝杯喜酒。」

常季程一愕,「這……」他是來勸婚的,怎麼就便成喝喜酒了?

「常老板,我這親事,是一定要辦的,您也不用多說。應景是心甘情願嫁給我,和大人那邊暫時沒有動靜,但並不代表那件事就風平浪靜地過去了,要是應景成為了楊某人的妻子,佘家的房地自然也是我楊某的,相信和大人也不會為了那值不得什麼的房地,來為難我楊某吧?」

常季程又驚又怒,忽地站起來,「我就知道你也沒安什麼好心!你硬娶應景,就是為了那地上的秘密吧?她、她怎麼能這麼糊涂,只為了兩句甜言蜜語就忘了自己的責任……」

「常老板!」楊豁也變了臉,冷冷道︰「可能你還是不太明白,我娶應景,跟你以為的那些都無關。」

常季程意識到一時失言,本就難看的臉色更是氣得鐵青,瞪著楊豁不說話。

楊豁冷笑一聲,站起身來,「常老板,要是您沒其他的事,就恕楊某失陪了,您也看見,喬大人還在書房等我。」

說完,楊豁拱拱手,抬腿就要走。

「楊老板!」常季程出聲叫住他。

楊豁回頭,常季程臉皮抽動,咬牙半天,終道︰「上次我差人送到府上的卷軸,楊老板看完,可有什麼體會?」

楊豁盯著他,狐狸眯了一眯,閃出意味不明的亮光。

「字是好字,」他笑了一笑,「寫字的人——也是真英雄。」話一說完,不出意外地看到常季程陡然變色的臉。

楊豁哈哈笑了兩聲,又正色道︰「常老板,當初你既然把听雨卷軸送到我手上,自然該知道秘密總有一天不再是秘密。老實說,我楊豁當初對應景的心思,更重于佘家背後的秘密,一個商人最重視的是利益,自找麻煩的事,我是不會做的。話都說到這個分兒上,常老板應當能放心了吧?」

常季程的臉色幾變,最後眼露疑惑道︰「你娶應景,是真心實意的?」看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想想也對,以他楊豁的財富,要娶妻的話,什麼人不行,非得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佘應景?

「十足真金!」楊豁彎著嘴角,臉上露出好笑的神色。真是的,他不過是娶個老婆而已,為什麼每個人都要懷疑他是別有目的?

常季程的臉色還是很凝重,終于嘆了一聲︰「可是楊老板,你說你是商人,不做自找麻煩的事;但你現在就是在自找麻煩!」

第8章(1)

楊豁回到書房時,微微皺眉。

喬遠山正從楊豁的書架上拿了一本書在看,見他進來,便笑著將書放回架上,笑道︰「怎麼,跟常老板的事談得不順利?」老實說近來難得看見楊豁的狐狸笑臉,他還真不習慣。那佘應景也真算得上能人一個,能將楊豁焦得頭大如斗。

楊豁隨手將門關上,看了喬遠山一眼,悶聲不響地坐到椅上,半天不說話。

「怎麼啦?在那個楊府受氣了?」喬遠山打趣道。楊豁的娘是出了名的喜歡嘮叨,偏偏楊豁又最討厭誰在耳邊煩,對著母親只能忍著,只是每次從城南的府里出來,他的臉色都好看不了。

楊豁擺擺手,「先不說那些。遠山,你今天專程過來,總不會是跟我閑聊來了吧?」

喬遠山被他這麼一問,也收起笑臉,「我是為你上次拿給我看的卷軸而來。」

楊豁猛地抬頭,盯著他,臉色有些奇怪,「卷軸?」

「對,就是寫著‘听雨’兩個字的卷軸。」喬遠山也注意到他的臉色不對勁,立刻猜了出來,「你已經把線索之秘解開了?」

豈止是線索之秘,他還知道了一個更大的秘密呢。楊豁苦笑,心里卻越發沉重。果然,這事牽扯的人越來越多,要是被哪些心懷叵測的人知道了,接下去的事可不好收場。

「你想到的是什麼?」他不答反問,很想知道喬遠山到底了解多少。

喬遠山背在手,在房內踱來踱去,「我想到什麼,倒沒關系。只怕被皇室的人想到的,不是謀反,就是叛國。」

楊豁臉色一變。喬遠山的機智本在他預料之中,而且他也很清楚,這個分君憂食君祿的喬遠山大人,可是絕對的鐵面無私。

「你的意思是說,下次可能輪到你到牢里來看我?」他強笑道,首先想到的卻是要如何保護佘應景,隨即又愕然。自己知自己事,他楊豁是什麼人,自己最清楚。平時對著每個人笑,那是假面,其實在最里層,他根本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商人。為了自己和家庭的利益,他可以舍去很多東西。

他喜歡佘應景,那沒錯,否則也不會像常季程評價的那樣,說他在自討麻煩。然而此刻,已經不止一個人可能對他的利益甚至性命產生威脅,他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如何不讓佘應景卷進來……

常季程見楊豁臉色數變,卻以為楊豁懷疑他剛才的話是在威脅他,不禁微嘆,「你想到哪里去了!遠之,我們相識這麼多年,你覺得我可能為了這種事,向人告密嗎?」誠然,相交多年,他和楊豁平時默契十足,然而在大事上,他卻越來越模不透楊豁的心思。

也許楊豁是真的喜歡了佘應景,但如今許多線索都表明佘應景跟一個驚天的秘密有關,無論在別人眼里那卷軸及它背後的隱秘代表的是什麼,他只知道,如果處理不好,他的好朋友好兄弟就會將多年經商得來的心血毀于一旦,甚至陪上全家人的性命!

「遠山,也不用兜圈子了,你直接跟我說,你對那卷軸的事知道多少吧。」楊豁卻是真的嘆氣,有些無奈地對喬遠山笑笑。對于剛才那瞬間對喬遠山的懷疑,他也是深感慚愧。在生意場上多年,別的沒學到,倒學會懷疑這個懷疑那個,小心謹慎得過分。這一點上,他跟佘應景倒是半斤八兩。

喬遠山看著他的眼楮,坐下來,慢慢道︰「上次你將卷軸給我看時,我就覺得仿佛在哪里見過。後來回到家里,我突然想起我原來果真是見過那‘听雨’二字的。我有個叔父,是我父親的堂兄,雖然與我家來往不多,但小的時候,我卻時常到那位叔父家中玩耍。記得有一次,我偶然撞見叔父正在寫字,寫的就是這‘听雨’二字。那時我剛學了一首陸游的‘臨安春雨初霽’,其中有一句‘小樓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所以馬上便作了如此聯想。然而叔父的字跡我是認得的,我看他寫的字跟平時大相徑庭,便問叔父是在臨摹哪位書法大師的真跡,叔父的臉色有些奇怪,像是悲憤又是感傷,後來他長嘆一聲,說寫這听雨二字的人,叫做‘元素’。可我從沒有听說過這位‘元素’,看叔父臉色郁沉,又不好細問。叔父說完之後,就不再理我,只是揮毫在紙上題了一首詩︰五載離家別路悠,送君寒侵寶刀頭。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任去留。策杖只因圖雪恥,橫戈原不為封侯。故園親侶如相問,愧我邊塵尚未收。我看了這首詩,心里更是奇怪,明顯這詩也不是叔父所作,極可能也是那‘元素’。後來回到家里,我查過叫元素的詩人,毫無所得,這本是一件小事,我也慢慢把它淡忘了。如果不是你上次給我看的卷軸提醒了我,我也記不起這‘元素’……」喬遠山的目光有些黯然,淡淡笑道︰「元素的這首‘邊中送別’,雄心壯志,氣勢豪邁,卻又能笑對生死,能寫出如此詩句來的人,怎會是簡單人物。小時候想不到,如今卻不能同樣糊涂……元素,這位元素,自然是前朝將軍,袁崇煥,袁元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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