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自我安慰後,東東羞得如煮熟螃蟹的臉終于浮上一抹笑容——熱狗嘴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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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外,男人持續目瞪口呆著。幾秒後,他呆滯的眼神才閃出亮光。
樓梯間的窗戶送進陣陣涼風,吹散剛剛的火藥味,輕松和愉悅的感覺從心底慢慢爬上臉龐,令他逐漸擺月兌呆滯,繼而眉開眼笑了,他清澈的眼許久不見這般發自內心的暢快。
男人不由自主地斜倚在樓梯的扶欄,放縱自己陶醉在隨著歡樂而來的靜謐氛圍里,慵懶倚立的姿態,一點都不像他曾經閱歷過「死別」的風霜。
不知過了多久,一身神清氣爽的他拾起東東剛剛丟過來的雜志,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封套上的收件人︰嚴東東。
呵!「挺有趣的女孩!」
拿著雜志,男人走到東東的門前,將雜志擱在門口,然後轉身去按另一戶住家的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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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整整被笑了三天!
臉上有張熱狗嘴,不但自己坐立難安,連帶影響整個辦公室的辦公效率,因為大家只要一看見嚴東東,眼眸總是不約而同地瞬間發亮,然後就是噗哧一聲,引爆笑意,非笑到大伙唉聲怪叫抱著肚子喊疼才能作罷。
包嚴重的是,這笑似乎會傳染,一個傳兩個、兩個傳三個……于是乎小小一間二十來坪的辦公室立刻洋溢歡樂的笑聲,屢試不爽!
東東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個強力「開心果」。
「哎喲,東東啊,下次請你去富基漁港吃海鮮,現選現撈,很鮮喔!」
「喂喂,碧沙漁港也不錯啦,就在基隆而已,晚上就來去吧!」
「是啊是啊,看你要點什麼海產,隨便你!」
听到這些調侃,東東真是悶到極點;不過,卻也因禍得福,經過這次意外,東東真正看見了大家的關心——
「東東過敏了,你還買什麼鰻魚便當?」
「東東,這菊花茶和龜苓膏給你,應該能解解體內的毒。」
「可以下班嘍!喂,東東,回家別熬夜啊,記得早點睡覺!」
「不能吃海鮮就說嘛,下次聚餐就不要去吃海鮮了。」
原來,台北這城市並非如她所想那般人情淡薄,也不愧她平常與同事們往來始終真誠相待了。
也還好,制造笑源的第三天總算接近尾聲,現在東東正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快了快了,已經快走到門口了,一張緊緊抿著,好讓它看起來不那麼像熱狗的嘴,終于可以慢慢釋壓了。
呼!
萬歲!
回家的感覺真好!
松了一口氣的東東有些得意志形,忽略了站在門口、等在對講機前的頎長男人,她自顧自低頭,伸手掏著背包里的鑰匙。掏出鑰匙後,東東猛一抬眼,沒想到男人正好側過頭來
四目相接。
天地變色!
啊咧,不會吧!東東的手因為意外而不受控制地松開,一串鑰匙響叮當地落地,赤果果地曝露了她的震驚和無地自容。
咦?牛女乃小姐……不,東東,對,是嚴東東!男人也愣住了,像呆頭鵝般杵在東東的面前。
「喂?」就在兩人像木頭人對時時,對講機突然傳來女人應答的聲音。
「喔,林媽媽,是我,永哲。」男人如夢初醒,趕緊掉過頭回答。
「永哲啊,上來上來!」對講機傳出聲音的同時,大門匡地一聲開了。
「你……鑰匙掉了……不撿起來嗎?」這位自稱是永哲的男人又轉過頭看著東東,慢條斯理地詢問。
「鑰匙掉了?」啊!東東慌忙蹲,撿拾地上的鑰匙。
天哪!怎麼會是他?噢!這一刻不只「鑰匙掉了」,看她這副蠢相,簡直是「要死掉了」!
東東慢慢地動作著,仿佛那串鑰匙重達幾百金。難得看她動作這般優雅!才怪哩!其實她內心正暗自祈禱,希望等她站起身子,眼前那個男人已經識相地閃進門去,免得她面對他只有尷尬。
原來祈禱有用的!謝天謝地!當東東慢吞吞地站直身子後,發現男人已經不見了,登時松了一口氣。
「你打算這樣一直站在門口嗎?」沒料到一顆頭顱自開敞的大門內探出來。
哇!原來這位自稱是永哲的男人只是移到門內,正扶著大門,很紳士地等著她呢!
這下糗大了!
東東其實可以回答︰「是,我就是要站在門口,你是要怎樣?」可是不知為什麼,當她看著他溫文有禮地等著她時,竟然傲低著頭,一臉羞赧,默默地走進大樓。
真是的,不只一點點尷尬!
「謝謝!」輕聲丟下一聲謝後,東東三步並作兩步,快步移往電梯。
沒想到進了電梯,連猶豫要不要等男人一起上樓的時間都沒有,男人已經動作迅速地尾隨跟進。
好啦!電梯里孤男寡女,尷尬更勝方才!
「二樓。謝謝!」他說。
「不客氣!我的榮幸!」天!東東翻翻白眼。她的榮幸?她怎麼會應答出這種八股的客套話?!
尷尬!除了尷尬就是難為情!
怎麼會這麼安靜?靜到東東耳畔都是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嗯,晚上該問問想想大樓的管理委員會是哪些仁兄淑女,好好表揚他們維護大樓「行的安全」所表現出的做人成績,瞧瞧這電梯的品質,真是好到無話可說——最高品質靜悄悄!
「嗯……你住二樓?」陶永哲為沖淡尷尬的氣氛,硬擠出一句話,但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怎麼會冒出這句廢話?他早知道她住二樓的。他閉上眼,難以接受自己的失智。
「是!」東東先是詫異他的問話,然後很肯定地朗聲回答,因為她發現男人其實也很緊張,這一來,她繃緊的神經反而松懈了不少。「你呢?」她有些得意地問。這個……不,男人,是因為上次被她又罵又打,所以這麼緊張嗎?東東傲微側過頭,瞥了他一眼,匆忙又調回頭,注視著電梯的樓層顯示。
「我不住二樓……」
當!電梯稍微震了一下,在二樓停了下來,讓男人一時有顛躓的錯覺。哪根筋不對了?他怎麼再度說了蠢話?
呃?「喔,我知道!」東東禮貌地忍住笑,鎮定地壓著開門鍵。
「嗯……」男人朝東東點了點頭,匆匆跨出電梯,走向老夫妻住戶門前,伸出手要按電鈴。
「呃,」已經走到自家門前的東東突然轉身。「那個……」
「什麼?」他的手停在電鈴前。
「我是說,上次……」東東吞了口唾沫。「上次謝謝你…
「謝謝我?」
男人轉過身,有點驚訝。為什麼她要謝他?
「對啊,關于那件T恤……」雖然提這件事有千萬個不願意,但既然再度遇上了,東東不容許自己繼續裝傻;只是,說著說著,臉頰竟然發燙了……真窘!一世英明都毀在那件T恤上。」T恤?喔,沒關系,不用放在心上。」男人咧嘴笑了。
啊!看著他的笑容,東東忽地閃了神。沒想到男人的笑挺有魅力,頗具親和力,像鄰家的大哥哥一般。
「你……是叫嚴東東吧?」男人猶豫了片刻,最後走向東東,從胸前口袋掏出一張名片,遞了上去。「我叫陶永哲。」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東東很是驚訝,因此忘了伸手接名片。
「拜你上次拿來丟我的那本雜志所賜!」說完,陶永哲又是滿臉笑容。當他有型的嘴完全笑開,完全是能卸除所有人心防的憨厚和隨和。
「喔……那個……」東東瞬間紅了臉,熱燙直燒到耳根,不知是因為上次自己的潑辣,還是他的笑容不設防地直撞進她的心坎……「真的很抱歉!」還好她的理智沒背叛她,記得要為自己的魯莽行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