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被顏旭眼神中熱烈的光彩所吸引,還是對他的說法頗感興趣,裴歆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嗯,眼楮所看見的顏色、眼楮所看見的事物、眼楮所看見的形形色色的人……無論是什麼,都讓我覺得活著真好。」
裴歆歪著頭,研究著顏旭的表情——
沒錯!顏旭那雙躲在眼鏡後面的眼,的確充滿了對生命的喜樂和……感動?
是的,就是感動!
裴歆覺得,眼前這個健康的大男孩長相雖然不頂出色,可言語間的神韻就是有那麼點與眾不同。
忽然,飄揚在天上的風箏又抓住裴歆的注意力——一
「你看!我就是被它吸引來的。」仰著頭,裴歆指著風箏說。
「啊?那是……」顏旭驚奇地張著眼,那雙單眼皮的眼楮說明了他的興奮和困惑。
「風箏啊……你沒見過嗎?」裴歆細聲細氣的語訓中透著納悶。
「風箏嗎?原來連風箏也不一樣了!」顏旭激動地翻過裴歆的畫像,在下一頁的空白頁上畫上一個遠揚天際的風箏。之後,他遞過畫簿︰「裴歆,幫個忙,幫我寫‘風箏’這兩個字。」
「啊?」裴歆圓睜的眼楮打著兩個大大的問號。她實在很想問︰你是打哪來的?火星嗎?
「裴歆?風箏!」然而顏旭已經迫不及待地催促著。
「喔……」接過畫簿,裴歆又抬眼看了看顏旭,雖不解,但也應他要求在畫簿上寫了大大的「風箏」兩字。她緩緩遞回畫簿︰「我可以請問你,你從哪來嗎?」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
「我?」顏旭愣了幾秒。「我剛從黑暗走出來!」他漂亮的嘴咧成一個開得不能再開的笑。
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讓顏旭的笑容像春風、像冬陽,帶走了裴歆剛剛的疑慮,她的視線竟然呆在他的笑臉上。
事實上,顏旭雖然不是帥哥俊男那一型,可是一舉一動卻散發著健康和熱力,很難讓人不注意他。
不多久,裴歆就驚覺了自己的失態,她拉回注意力,琢磨著顏旭方才的回答,眉頭微皺地問︰「黑暗?你說你從黑暗——什麼聲音?你的行動嗎?」沒想到話還未間完,一陣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只見顏旭匆匆忙忙拿起背包,掏了半天,掏出一只小鬧鐘。
「我必須走了。」他按掉鬧鈴,看了看裴歆便抱著畫簿,拎起背包,揮揮手後就轉身跑開了。
看著顏旭的背影,裴歆心中還在納悶著,這個大男孩是不是剛從火星降臨地球的火星人啊?她突然想起一個笑話——
罷下山的迷路登山客問︰請問這是哪里?
路人答︰地球。
如果顏旭剛剛這麼問,她肯定也會這麼回答。想著想著,裴歆又淺淺一笑。
「喂——裴歆,很高興認識你!這個星期我都會在這里畫中正紀念堂,有空可以來找我——Bye-Bye!」
裴歆看著愈跑愈遠的顏旭,听著他回頭大叫,她也朝他揮了揮手,臉上淨是好笑的表情。
遇見顏旭這男孩,真是一個奇特的經驗啊!
生活就是要這樣,需要偶爾來點不一樣的驚喜和刺激,調劑一下。
便場上的風,吹著裴歆的長發和衣袖,她發絲和裙擺齊飛揚;而她的一顆心,也仿佛要乘風飛起。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
晨曦透過紗簾,移上裴歆的睡臉。眉頭微蹩,她虛張開眼——
天亮了?!
翻了個身,抱著軟綿綿的枕頭,睡蟲還是緊緊黏附著裴歆,讓她懶洋洋地不想起床活動。
這種涼爽又有溫煦朝陽的十一月天清晨,真是賴床的好天氣!
誰知隔壁傳來三妹裴健跳繩的聲音,繩子「咻咻」地掃著地面,震得裴歆突然張開眼,她拍了拍牆壁——
「干嗎,二姐?」像一陣風般卷了過來的裴健打開裴歆的房門問。
「你不怕樓下抗議,這麼早跳繩?」軟軟的聲音說明了裴歆的困意。
「我心情好嘛,今天天氣不錯哦。」裴健縮回頭,關上門,又一陣風地卷走。
「天哪,才剛剛六點,這裴健發什麼神經啊,這麼早就起床運動了?」
裴歆咕噥著,不得已坐了起來,按了按鬧鐘,書桌上的斗魚落人視線——
「早啊,我的斗魚戰士。」
那尾紅艷艷的斗魚仿佛听見了裴歆的問候,緩緩擺了擺尾鰭,紅色的身影在玻璃缸中搖晃,攪得幾朵水草顫巍巍的。
紅色的斗魚——
紅色的臉——
裴歆驀然想起那張動不動就緋紅的臉,使得她又噗哧一聲笑。
奇怪了,這兩天自己似乎特別愛笑,是不是因為遇見這奇特的火星人?
想著想著,裴歆的耳畔立即回蕩著顏旭宏亮的聲音
這個星期我都會在這里畫中正紀念堂,有空可以來找我!
這星期他真的都會到中正紀念堂嗎?
若有所思的裴歆,緩緩轉頭看著窗外。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
這一天,裴歆的生活和以往沒什麼特別不同,從料理姐妹們的豐盛早餐,到自己簡便的午餐,然後再到姐妹們閑嗑牙的晚餐時間,除了這「吃飯皇帝大」的三件事之外,其余的時間,裴歆只從從容容地譯了三頁的文章,再隨性地听了幾片裴健新添購的碟,然後就沉浸在自己的閑書中。
書,真是裴歆如影隨形的朋友。她的房間不論是嵌牆式的書櫃或活動式書櫃,都充實地塞滿了多種不同類型的書,有企管、文學創作、哲學思想、生活智慧,甚至世界經濟趨勢都有,這顯示了她閱讀書籍的龐雜。
此刻,裴歆正窩在自己的小小一方天地,看著一本翻譯小說。
「姐,我可以進來嗎?」門外是裴健的聲音。
「不行。」裴歆以慵懶的聲音回應著。
「別這樣嘛!」裴健已經嬉皮笑臉地開了門。她知道二姐這口氣並不代表真的不準她進房來。
「都說不行了,你又不甩。」裴歆斜睨了裴健一眼,手卻在自己身邊的背墊拍了拍,示意裴健坐下。
裴健兩眼寫著撒嬌和感激,似一陣風刮進來,卷到裴歆書櫃前的厚地毯,在她身邊窩了下來,一把抱住裴歆。
「怎麼了?」裴歆愛笑地問。
「大姐要結婚了……」
「嗯,所以呢?」
「……她要搬出去和文大哥住嗎?」
「怎麼?舍不得呀?」裴歆看著裴健的眼楮問。
「嗯……」
裴歆愛憐地輕輕拍了拍她這調皮妹妹的手背。別說裴健舍不得,她和小四裴杏也一樣不舍。想想,四姐妹從多年前父母因飛機失事罹難後就一直相依為命、甘苦與共;一晃眼,姐妹四人都已是各奔人生新旅程的年齡了。離別在即,不免感傷,但是,人生無不散的筵席啊!
「是舍不得,但是我們要為大姐有了得幸福歸宿而高興才對。況且,大姐只是嫁人而已,又不是不要我們,她、永遠都是我們的好大姐哪。」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離別日近,心里還是……」裴健索性將臉趴在裴歆的手臂上,藏起自己想哭的窘樣。
「傻瓜!還有我照顧你和小四呢。」
「你?可是總有一天,你也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而離開我們啊。」
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裴歆咀嚼著裴健的這句話。
說來奇怪,女孩子總是憧憬愛情、幻想穿著美麗純潔的白紗,而裴歆幾乎已經忘了自己也曾走過這個階段……那少女的白紗夢仿佛已經離她好遠好遠,遠到似乎不曾有過這樣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