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太?你……你結婚了?!」好像渾身被潑了一桶冰水,她的心涼到底,光憑這房里的擺設就認定他未婚,自己是太傻了點。她的心忍不住縮痛了一下,經過那麼長一段時間,她還是會在意啊!
「沒有,我還沒結婚,所以我說那個人並不存在。」
于眉迷糊了,事情愈來愈難以理解。她突然覺得他像是個外星人,說著她全然不懂的話語。
戚風也看出她臉上的疑惑,「這塊地是我母親留下來的,她希望能將這塊地送給她未來的媳婦,所以我只是暫時保管,買賣的問題不是我所能決定的。」
「伯母過世了……」她低語,現在才想起資料上寫著土地原持有者章妤瓊女士在一年多前去世。想到那個待人慈愛的伯母已然離世,雖然她們只有一面之緣,但她還是忍不住有些感傷。
「我必須尊重她的決定,不管她今天是不是還在我身旁都一樣。」他對于母親的敬愛是永遠不變的。
「我很抱歉提起你的傷心事。」從以前她就知道戚風對母親十分敬仰,如今提起她逝世之事,肯定又令他心生傷感。
「沒關系,都已經過去一年多了,我若是一直沉浸在傷心里,我母親在天之靈也不會開心的。」
當初母親知道自己得了癌癥,而且已經到了末期,當下決定不繼續治療,並從都市搬回她的故鄉,他也辭去醫院的工作,陪著母親度過她人生最後一段日子,慶幸的是病痛並沒有折磨她太久,在她病逝前,仍不忘囑咐他要好好振作。
面對母親撒手人寰,他縱使哀傷也不願違背母親的吩咐,于是他決定留在母親的故鄉,在這里開了間診所,日子雖然平淡卻很充實,這里溫暖的人情味也讓他深受感動,他相信天上的母親看到了,一定也會為他開心的。
「為何伯母執意要把那塊地給媳婦呢?為何不直接給你?」她覺得這種做法有些不合常理。
這個問題讓戚風沉默了一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開口。
于眉接收到他的目光,還在細究他眼中的情緒時,他開口道出原委,內容教她驚訝不已。
「我不是我媽的親生兒子,我是我父親和他的情婦生下的孩子。我的親生母親是我爸媽婚姻的第三者,我媽一直不知道我爸的風流韻事,直到有一次,我爸和我親生母親幽會時出了車禍,兩人都在那場意外里喪生。
「那時候,我媽才知道我爸不只是在外頭有女人,還有一個九歲大的兒子。我知道她很難過,她大可以不顧我這個失去雙親的孩子,畢竟這是她丈夫對她不忠的證明。可是她收養了我,把我當作她親生的孩子一樣,她也不曾批評過我的親生母親,即使那是破壞她婚姻的女人,她反而年年帶著我去掃墓。
「她給了我最好的母愛,即使是我的親生母親也不曾對我這麼好,因為她,我不必被送到孤兒院里,不必過著沒有家的生活,我這輩子都會永遠感謝她帶給我的一切。
「那塊地是我母親的嫁妝,她原先是要留給我的,但是我不覺得我有資格接受,畢竟我的父母曾帶給她這麼大的傷害,即使她待我如親生子,我仍舊婉拒了。她一定知道我心里的想法,所以沒逼著我收下這份好意,只是決定把這塊地留給我未來的妻子,因為她一直遺憾沒能看到我娶妻生子。那時她已經病危,我不忍心再違逆她的意思,才答應她最後的請求。
「只有我的妻子才能決定這塊地的買賣,這是我答應我媽的,而且一定會做到,所以任誰要來收購這塊地,我都不能應允。」
曾經有一段時間,他為了自己這樣的身世感到可恥,甚至墮落,打架、逃學、抽煙、喝酒、混幫派,種種不良行徑讓母親傷心了好一段時間,天天為他垂淚,但她從不責罰他,只是用更多的時間及關懷來感化他,但也許是他的自卑意識作祟,他從不真心的認為母親是愛他的,反而覺得母親之所以會收養他只是怕旁人的閑言閑語罷了。
直到他在一次械斗中被打得送醫急救,在醫院躺了整整一個月,而一向笑臉迎人、從不打罵責罰他的母親失控了,不顧他身上傷處,滿臉是淚胡亂地揍了他好幾下,他才真的知道她是為了他而難過,也害怕會失去他,失去唯一的兒子。那時,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是多麼的愚蠢,讓一個真心待他的人痛苦。從此他收起所有自卑,認真的做每一件事,像是一瞬間長大了一樣,成為一個有擔當的人,也讓傷透了心的母親能真正地放心。
于眉听完眼眶早巳泛紅,她從不知道他有這樣的背景,從不知道他那些溫柔笑意的背後還藏著旁人不知的真相,她為他生命里的不完整心痛,也為伯母這樣無私的奉獻而動容。
「傻瓜,哭什麼呢。」他輕輕揩去她滑落的淚。
「我只是……只是覺得……」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那種心酸的感覺。
「都過去了,沒什麼好難過的,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對于過往的事他早就釋懷,那個不成熟的自己早巳死去,留下的是坦然達觀的心態。
他柔聲安撫她,直到她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他腦子里突然浮現長久以來的疑惑,不經多想他便說出來,沒有質問的意味,反而帶著些許好奇。
「你還記得我畢業典禮那天嗎?你發了一頓脾氣,到現在我都還不懂為什麼,是我做了什麼令你不開心的事嗎?」事隔多年,他偶爾還會想起那個大太陽的上午,她一臉氣憤的從他身邊跑開。那一幕他一直記得很清楚,不時會干擾他的思緒,這些年來任他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自己有得罪她的地方,但他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淡忘這事,反而成了他心頭的疑惑,懸宕了十年。
「信上不是都寫得很清楚嗎?」于眉愣住了,她一直以為他不是忘了那事,便是識相地不去談論那些尷尬的過去,況且她在信上寫得很清楚了,再提起只令她有些難堪。
「信?什麼信?」戚風一頭霧水。
「我曾經寄了好幾封信給你向你道歉,但你一封都不曾回過,我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她凝視他的眼,發現他似乎一無所知。
「你說你寄了信?但我一封都沒收到過。」他仔細想了想,發現事情是在哪里出的差錯。「那時候我搬家了,你知道嗎?」
「什麼?你搬家了?」于眉一愣,突然明白為何當年他會對她的歉意置之不理,原來那些信一封都沒到他手上,心中的怨懟頓時減少了一點點。
戚風心里卻有另一番計較,當年搬家時托鄰居邵家幫他們留意寄來的信,所有信件邵家確實都有轉寄給他們,但他的確沒有收到過于眉的任何一封信,雖然事隔多年,他還是覺得有必要向邵家問個清楚。
「我確實沒收到那些信,不過現在你可以親口告訴我為何要向我道歉,還有當年為什麼會突然不開心嗎?」他不知道她曾寫過信給他,雖然沒看到內容,但現在去發掘那些過去也不為過。
他這一問登時讓于眉無法反應,那些信里不單單是寫著她的歉意,同時還有著她的愛慕。之前她可以當他早忘了那些過往,但事實卻不是這麼回事,他壓根不知情,現下卻要她給他個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