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在我計畫中。」安若聲明。「你怎麼來了?」
「有個地方在一棟新商業大樓十五樓。我想也許你有興趣去看看。」
「好,待會再談。」
整理過儀容,藍(王玉)回到客廳。戴洛臉上,眼中俱是難以掩飾的愛慕。他明顯地對嬌美、含羞帶怯的藍(王玉)一見即鐘了情。安若心中頗為這位好友難過,他老是將深情真意用錯對象。
「你們大概有事。我走了。」藍(王玉)落寞地拿起皮包。
安若忽然看見自己孤零零地站在人群外,看別人成群結伴,相偕相攜,而沒有人看見她的孤單,了解她的痛苦。
「你若沒事,可以和我們一道。」沖動之下,她听到自己說。
戴洛詫然看著她,不過沒說什麼。
「好啊。」藍(王玉)立刻綻顏。「你們要去哪?」
***
恆春之行大出希文預料。
仲桐的母親告訴他院中沒有人叫李梵,他原十分失望。而後他見到仲桐的女兒,及和小荃在一起的女人。仲桐母親說她叫阿靜。
「阿靜是我給她取的名字。她似乎得了失憶癥,沒人知道她的原來姓名或來自何處。以前我們都以為她是啞巴,小荃來後,她竟然開口了。不過她只跟小荃說話,嘀嘀咕咕地,把小荃當她的女兒般。」
仲桐母親放心地讓小荃和阿靜在一起,她們似乎很有緣。院里那麼多人,小荃只找阿靜玩。她也告訴仲桐和希文,阿靜那日跪地磕得頭破血流,以為有人要傷害小荃──她女兒的事。
「後來我要把小荃從她身邊帶走,只要說是帶孩子去找爸爸,她就放心地放手,只是那悲傷、絕望的神情,教人看著心酸。有小荃和她作伴後,她至少快樂了些。本來有位藍先生每個月來看她,不知發生了何事,已有兩個月沒來了。」
希文心念一動,詢問這位藍先生是誰。事實上仲桐母親在形容他的樣子之前,希文已知道便是藍季卿。听說他十年不曾間斷地回來看阿靜,希文更確知,阿靜即是李梵。他沒有在仲桐和他母親面前說破。
藍季卿有個遠在南部的情婦,這倒是希文想像不到的。他回到台北,未曾停頓休息,便去看藍季卿。
「我看到李梵了。」
「她好嗎?」藍季卿歪扭的嘴勉強吐出這幾個音。
「很好。爺爺,李梵曾有個女兒是嗎?」他不問藍季卿和李梵的關系,那是藍季卿的私事。
老人隔了許久,在拍紙簿上寫,「有個孩子,我不知是男是女。」
「孩子呢?」
「下落不明。」
「您找過嗎?」
「無從找起。」淚水滑出老人眼角,希文拿面紙為他拭去。
「爺爺,不要難過,不要激動。如果您能告訴我經過情形,也許我可以想辦法幫您找這個孩子,她是藍家的骨肉,該讓她回藍家來。如果找到她,李梵的病也許就會好。您心中也可以減去罪惡的負擔。」
藍季卿是激動也是感動,他抬起劇烈顫抖的手,希文握住他,告訴他李梵把一個小女孩當她女兒的事。
「那麼,是女孩子?」
他痛苦地扭著的嘴角隱隱有失望的神情。希文搖搖頭。
「女孩也還是您的骨肉啊,爺爺。」
藍季卿沉默好半晌,扭著嘴說,「不是我的。」
希文誤以為听見是女孩,他便不認。但他接著費力地告訴希文︰「是我孫女。」
「是藍叔?」希文更意外。「李梵是藍叔的……」
藍季卿搖著頭,要筆,然後歪歪倒倒地寫,「嘉倫。」
若非和藍嘉修談過,希文可能不明白。「藍叔的哥哥?」
藍季卿點頭,吃力地,他慢慢說出二十幾年前的往事,一個他一手造成的悲劇。
離開醫院時,希文感到極度沉痛。他的心口劇烈疼痛。不知有沒有像他這麼年輕的人,因為心痛過度而休克的?
李梵為護女而跪地叩得頭破血流。藍季卿在舊屋前打听故人下落,聞得噩耗,幾欲傷心失神。李梵二十九年前被拋棄時,已懷有身孕。藍季卿痛失長子,次子又懦弱無能,想起一個曾懷有藍家骨血的女人,再去找她,冀望著她生的是男孩,便將她接回藍家時,她已嫁了人,她魯莽粗蠻的丈夫揮著刀將藍季卿威脅地趕走,聲言孩子是他的,他無權過問。藍季卿隔了七、八年再回去,李梵已然母女全無音訊。
希文一遍又一遍的想著,然後發現自己站在「歐梵」門外,他推門進去。
「費先生!」惠卿驚喜地露出真誠的笑。「好久不見了。今天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安若在嗎?」希文沒有心情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她不做了呢!離開了。」
他的心一沉。「你知道她在哪,怎麼聯絡她嗎?」
「她沒說(口也)。」惠卿歉然搖頭。「不過她偶爾會來,要不要我為你傳口訊?」
他需要和她當面談。透過惠卿約,她不會見他的。「不用了。謝謝你。」
他相信惠卿會告訴安若他來過。如果她願意和他見面,她知道如何打電話找他。
希文回自己公司,一進辦公室,秘書就送來一大疊電話留言,他沒心看,她報告他不在時發生的待他回來處理的事,他也听若未聞。藍氏和「絲築」兩邊的事,已幾乎耗盡他所有精力,為了挽救藍氏,他動用了大筆自己公司的資金和個人存款,服裝秀不到兩個月內要推出,諸事待舉,他的思路一點秩序也沒有。事業是他的全部,感情非十分必要。如今兩者皆顛覆了。
他唯一清楚的只有一件事,真正的李梵在安養院。另一個神秘的李梵,安若,其實都是同一人。安若用李梵的名字掩其身分,因為安若就是李梵下落不明的女兒,而「歐梵」的負責人是李梵,亦即安若本人。
並吞藍氏,意欲毀掉藍氏的,就是安若。
這個在背後支持她的財團是誰?
希文拿起電話,直撥倫敦維珞時裝公司。他要查明整個事純是安若個人的報復計略,或尚另有他人。
「啊,希文,你好嗎?」維珞時裝公司的負責人听見希文的聲音,十分高興。「你不是要再來一趟?我有些設計圖要你看看。你幾時來啊?」
「就這幾天。我最近較忙。」
「你幾曾不忙過?」對方笑道。
「John,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請說。」
「請你幫我打听一個叫‘歐梵’的財團。我要知道它的主持者是誰。」
「這個容易。‘歐梵’的前身是‘英翰’。財團中盡是位居津要的權貴。」
「會不會狄蘭德公爵湊巧也在其中?」
希文不過福至心靈,不料一猜就中。
「何止!他是大股東。‘英翰’時期的總裁兼總監主席。你認識狄蘭德公爵?」
「慕名而已。請繼續。」
「唔,狄蘭德公爵駕鶴西歸後,把他在‘英翰’的股份遺留給了他女兒,安?狄蘭德。」
希文覺得腦門轟然一聲巨響。「是她,從頭到尾都是她。」他喃喃。
「希文,你說什麼?」
「啊,沒什麼。這位安?狄蘭德你見過嗎?」
「豈止見過,還和她說過話。不過這位絕世佳人惜語如金,冷漠高傲。我能有幸得見,幾次都在慈善義賣會場,她的芳影飄忽,但匆匆一瞥,亦教人夢寢難忘。」
「那麼你對她並不熟悉?」
「那要看你指的熟悉範圍。」John語氣幽默。「倫敦多少貴族公子都願拜在她裙下稱臣,我雖僅商界一介平民俗人,也不甘落後地期能得美人青睞。盡避當然地落了空,我多方打听過關于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