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她將臉埋進他胸前,抓救兵似地緊抓住他西裝領子。「你不明白。」
希文正要說話時,眼角跳進一個熟悉的儷影,他的頭本能地迅速轉向那個方向。在他左前方,狄蘭德小姐和一個高大俊挺的金發外國男子,正相偕穿過停車場,步向他們才出來的餐廳。狄蘭德小姐的視線往他的方向掃了一眼,旋即和她的男伴低語著繼續前行。
在希文腦際的影像領域里,很自然地浮現另一張臉孔,牧安若。這兩個女人截然不同又十分酷似的容貌接著疊合,成為一個復雜的重影。
「你不幫我,就不要管我了。」突然自他懷中走開的藍(王玉),攫回了他的注意力。
他將她拉回來。「你到哪去?」
「隨便去哪都好。」藍(王玉)抽著氣。「我受不了,我要發瘋了。」
「小(王玉),冷靜點。」
她向來嫻雅柔順,忽然如此歇斯底里,倒真教希文擔心起來。
「我沒說不幫你。來,到車里坐下,慢慢談,好嗎?」
他哄她坐上車,關上車門,回頭納悶地看餐廳入口一眼,但已不見狄蘭德小姐和她男伴,想必是進去用餐了。他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藍(王玉)還在抽噎。
「這樣吧,我送你回去,然後我和季老談談,听听他的安排。」
藍(王玉)猛烈地搖頭。「你想害我嗎?你又不是不知道爺爺的脾氣。」更多眼淚涌了出來。「他本來就認為我不堪大用。他那麼喜歡你,一心期望由我來使你成為他幕中一子,我負了他的重任,他甚至不惜拿財產來當條件,你也不為所動。現在你還替我去告訴他,我不要嫁給他為我安排的人,他丟得起這個老臉嗎?」
希文沉坐默思了片刻。「他究竟要你嫁給誰?」
「我不知道。」她嗚咽道,「他說如果我沒有能力把自己嫁給一個合適的人,他就要來為我安排這個合適的對象。」
「你看,季老並不是隨隨便便把你塞給什麼張三李四啊。他會給你物色個和你稱適的人的,你想得太多了。」
希文將車上的一盒面紙放到她膝上。她抽一張,一下子就擦濕了。又抽一張,細聲細氣地揩著鼻端。
「是你太不了解他了。」設法吸一口氣,她沙啞地說,「是的,我承認,他不會任意找個人把我交給對方。他會精挑細選,尤其要確定這人有強壯的精子,家中世代子息旺盛,好使我為藍家壯陽氣。」
這會兒希文可是大吃一驚。沒想到這樣的言語會出自藍(王玉)口中。
他搖搖頭,詫異又好笑。「你說到哪去了?」
她轉過略微蒼白的臉。「我說的是實話。你忘了他當初如何企圖利誘你娶我嗎?他現在又在施相同的計略。」
這個,希文無法不信。
「我不要這樣的婚姻。想到要嫁給一個……」恐懼堵住了她的喉嚨,她轉開頭,惶恐的眼楮瞪著前方,她伸手握住咽喉。「爺爺要的只是我為藍家生個後嗣,我生不生,由不得我,也由不得我嫁的人。因此,我現在只要遂了他的心願,結婚,其他都可以推卸。」
「這不合理。你就算結婚生了孩子,也不姓藍,和藍家有無新一代子嗣毫無關系。」
「有。」她再度轉過來看著他,眼底的驚恐仿佛大難已然形成。「這個人必須入贅,並同意我們的第一個兒子姓藍。」
希文眉峰幾乎聚成一直線。「你剛才說我害你,我看比較像你在說服我跳進一個陷阱。入贅?」他不可思議地搖頭。「就算我們的感情不是兄妹之交,朋友之情,就算我們因為相愛願意長相廝守,叫我入贅,也絕對辦不到。」
「但是你不必一定要入贅。」藍(王玉)似乎尋到一線生機般,熱切地說,「你只要答應爺爺,將來我們的第一個兒子姓藍,他就會滿意了。」
「荒唐,」希文搖頭,又搖頭。「太荒謬了!我不會和你結婚,因此生孩子更不用談了。」看見她刷白的臉,他柔和地立刻補充,「我喜歡你,小(王玉),可是我們很久以前就談過……」
「我知道。」她沮喪、挫折地縮在椅子里。「我也沒說我愛上了你,我只求你救救我。」她閉上眼楮,新的淚水滾滾而落。「嫁給一個為藍家財產而娶我的人,希文,請你為我想想,我會幸福嗎?與其成為一部被爺爺當作造人的機器,和變成另一個男人發財的印鈔機,我不如死了算了。」
「小(王玉)……」希文為難地想不出安慰她的話。
這個時候安慰無補于事,然而他無法幫她。如他一再強調的,太荒唐了。
她張開空茫無助的眼,轉過身子,兩手伸出去抓住他的手。「求求你,希文,救救我。」
「小(王玉),我不能……」
「只有你能救我。我們結婚,可是你不必和我同床,同床也不需同眠,你我間沒有所謂夫妻的義務。」
「小(王玉),這太……」
「你只是名義上和我結婚而已,你還是自由的。我絕不會干涉或過問你的私生活。」
「小(王玉),听我說……」
「等過一段日子,我們再編個理由,告訴爺爺……就說我不能生育,然後我們再離婚。他不會為難你的。」
希文驚愕地看著她。「你早在和我見面前都計畫好了。」
「答應我,希文。」她像個溺水的人般緊緊抓著他的胳臂。「我信任你,才來求你。我知道你會遵守諾言,不會婚後變卦,要我成為你名副其實的妻子。你不會欺負我,佔我便宜。」
希文苦笑。「小(王玉),我只是個男人。我是一直拿你當妹妹,可是不表示你不是會令男人動心的女人,如果我們真結了婚,你想我是那種會對妻子不忠實的男人嗎?你對我至少該有這份尊重吧?」
顯然她沒料想到這一層。藍(王玉)松開了手,頹然坐回去。「你會……你會要我跟你……行房?」
「假如──」他強調,「我們結婚的話。我不會強迫你。可是既是要掩季老耳目,我們勢必不可能分房分床。而一男一女同寢一床,你是我合法的妻子,你又是個漂亮動人的女人。藍(王玉),如我說的,我只是個男人。」
「你才說了你不會強迫我。」
「我用不著強迫你。」他直視她,讓她明白他字字句句中的認真。「一個有經驗的男人,懂得如何讓一個不願意的女人臣服,甚至反過來渴求。你懂我的意思嗎?」
出乎他意料地,他眼中純潔純真的小白鴿,竟坦然地迎視他。「我沒那麼天真,我當然懂。」她溫柔但堅定地告訴他。「可是你放心,我不會。」
「你不會什麼?」希文開始明白他並不如他以為的那麼了解藍(王玉)。這麼多年了,他首次以看一個女人的眼光端詳著她。
「我不會被你誘惑。」
她說得那麼斬釘截鐵,他不由掀起了嘴角。「哦?」
「嗯,我不會。」她加強語調地重復。
「你怎能如此肯定?」他問,趣味又有點愚蠢的感到男性尊嚴受了傷害。
「因為在我眼里,你永遠是個大哥哥。我和哥哥敦倫,豈不是亂了倫常?」
希文仿佛挨了一巴掌,然而也有種受了挑釁的激素在體內跳躍。「那你和哥哥結婚,就無違道德倫理了嗎?」
「這不同,你畢竟不是我血親兄長,只是我心里始終敬你如兄,將來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