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陳容要阿庭送早餐進去給先生吃,她現在應該在先生房中。」她直稱她們的名字,不用尊稱。表面上,她在謝家的地位較低,但事實上,她是謝進仁的親信,年紀、感情有如父女,因此從來都跟著他直稱晚輩的名字或小名。
陳秀、陳容要席岱庭送早餐給外公?唐杰鎖著眉頭不能相信這件事。她們沒理由替她安排時間、機會和外公獨處,她們不是恨不得將她趕走嗎?這下怎麼會……「外公的早餐都是她們倆在料理的嗎?」唐杰心中的疑團漸漸擴大。
丙然聰明,管家默默地賞識著他。他在短短幾秒內就看出陰謀的核心,可見是個不容小臂的人。
「她們哪有那麼勤快!」管家以諷刺的語調回答他,「她們今天心血來潮,一大清早就跑進廚房,趕走正要準備早點的廚師,兩個人弄了老半天才將稀飯煮好。後來遇上阿庭,她們才要她送飯去先生的房間。」
唐杰的臉色愈變愈慌張……陳秀、陳容突然親自動手做飯,虛情假意地叫席岱庭送飯,這飯……有問題!
「你早餐想吃什麼?」他的表情被管家盡收眼底,她不動聲色地和他扯下去。
「外公的房間在哪里?」他急急地詢問,救人如救火。
「三摟右轉第一間。」
她的話剛說完,唐杰的身影便像一陣風吹上樓梯,消失在管家的視線中。
「外公,稀飯涼了一些,應該比較好入口。」席岱庭邊走邊攪拌著手中的稀飯,直至走到謝進仁身前才停下來。
要是沈哥他們看到她這副賢淑的模樣,不笑歪才怪!她向來總是率性不拘,唯一做過送飯的事是媽媽剛生病時——她回頭端菜到外公面前,叫自己不能再往下想,別讓情緒失控。
再轉回頭時,她恰好踫上外公慈愛的雙眼。這雙眼!這雙眼和媽媽的好神似。一樣的慈愛、一樣的炯炯有神,就算在身體狀況極差的情況下,他們眼中閃的盡是不容忽視的堅強。
「菜來了。」席岱庭將小菜搬上小桌子,匆匆掩飾剛才的失神。
「不坐下來一起吃嗎?」謝進仁夾了些菜到碗內,問著站立不動的她。
「我——」正要回答,席岱庭的聲音被身後傳來的巨響吞沒。
「砰!」人命關天,唐杰一分鐘也等不及,沒敲門便撞進謝進仁的房內。被他推開的門撞上門旁的水泥牆,發出震天巨響。
沒時間順口氣,他看見謝進仁張著嘴,筷子上夾著青菜。
「你已經吃了?」唐杰「悲哀」、「痛絕」地靠在牆上喘氣;想不到他還是慢了一步。
謝進仁放下筷子,「我還來不及吃第一口,你就沖進來了。」表面上是錯愕,心底卻知道唐杰為何而來。
這宅子內什麼事都逃不過他和管家的眼楮。陳秀、陳容下的計謀他心中清楚得很,但卻決定將計就計,用此來刺探唐杰;想不到唐杰這小子挺有良心的,看得出他擔心的是他這老人的命,不是那些遺產。
「幸好。」唐杰剛才傷心欲絕的心髒終于恢復正常,安穩下來。
「幸好什麼?」席岱庭對他的魯莽有些生氣,她質問著,「你很喜歡打斷別人吃早餐嗎?」
唐杰恨恨地咬著牙,很想和她吵架,可是現在不是「良辰吉時」。他只能瞪她一眼,把所有的不服氣全部送給她。他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干嘛窮極無聊地沖進來救她和謝進仁。
「對不起,」唐杰調走眼光,對外公賠罪,「但我真的有一個很好的理由。你可不可以別吃這份早餐?」
「為什麼?」謝進仁迷惘地問。
「事實上我……」他結巴地找著話。該不該告訴外公實話?他掙扎著。
還是別太誠實,否則這若只是他疑神疑鬼所造成的誤會,那麼豈不是會背上誣賴陳秀、陳容的罪名?
席岱庭瞪視著他的眼楮已然冒火,她還沒讓「火山」爆發是因為她也在等他完美的說詞——「我是……來找你去打網球的。」他靈機一動。
「你……你有病嗎?」听完他「完美的說詞」席岱庭下巴垮了,再也忍不住罵出口。
「打網球?那是好事呀。」謝進仁偷偷笑著這兩人的沒默契,一下子便反目成仇。
「不過得先等我吃飽再去吧。」他語落又捧起舨來。
「不可以!」唐杰緊張地大叫,箭步沖向前,奪下謝進仁手中的早餐。
把他的碗筷搶過來後,唐杰才發現自己的作法嚇到其他兩人,非常不明智。他清清喉嚨,不自在又強裝從容地將早餐端走。
「我听一位醫生朋友說,早上空月復時去運動對身體很好。況且早上空氣較新鮮,太陽不大,打網球也比較不熱。吃飽會跑不動,效用也不大。」他瞎說一通,自己哪來的醫生朋友?
「哦,是嗎?」外公半信半疑地揚著眉。
為了讓外公采信他的話,唐杰隨即又舉出「實例」,「住我家隔壁的那位七十八歲老先生就是每天早上空月復晨跑,把原有的慢性疾病都控制下來。‘真的’很有效!」他還加重語氣強調一番。
唐杰想到他的鄰居——一個「啥米攏嘸驚」的年輕人,這番話要是讓他知道,他肯定會砸了唐杰的小鮑寓。
「就這麼說定了。」唐杰不留任何時間讓外公考慮,「等我們打完球後,我們三個人再一起吃早餐。我和岱庭在外面等你。」交代完後,他一手棒著餐盤,一手拉席岱庭出去。
「姓唐名杰的,」待走遠後,席岱庭才忍無可忍地怒罵道,「你到底在發什麼瘋呀?」
「我在發什麼瘋?」他以高八度的音調重復她的話,「如果我清得沒錯,我剛才正好救了外公一命。」
「怎麼說?」席岱庭聞言,語氣中透出好奇。靜下心來想,唐杰現在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他似乎真的有重大的秘密悶在心中。
唐杰看了她一眼,「這份早餐有問題——至少我認為很有可能。你想想,從來不早起做飯的陳秀她們,今天怎麼會特別勤快?她們花了那麼多心思,為什麼又會將功勞讓給你呢?」
「你的意思是——」她的頭腦開始運轉起來了。
「她們在飯中下毒,想害死外公,事發後可以將罪推到你這個送飯的人身上。」沒空等她自己想,他一古腦地將所有道理都說出來,「外公死後,她們的丈夫可以得到繼承權,而且又可以光明正大地將你這個凶手掃除。」
原來如此……席岱庭低頭望著這盤早餐,想起自己剛才對他凶、對他吼的行為。
「唐杰,我……」她想道歉,卻又說不出口。
平常和沈哥他們三人吵架後,互望一眼便知道對方心中有歉意,從來不用說抱歉。
對待他人她習慣了蠻橫、冰冷的態度,怎麼又會去道歉?現在真正需要說,她卻發現自己是個不懂得說對不起的女人。
「你把這些飯菜倒掉好了,」唐杰一眼便看穿她的思緒。說聲對不起有那麼難嗎?
也罷,不為難她了,她有悔過的心就夠了。「叫廚房再準備另外一份。」
「知道了。」她感激地笑了笑。幸好他和她最親近的干兄妹一樣,能懂她的心,省得她再別扭下去。
「眼楮放亮一點,萬事小心,」放她一個人行事,唐杰實在不怎麼放心。敵人的明招她擋得住,但要對付暗傷,她還要多磨練幾年。「她們這次沒有成功,一定會再接再勵。還有——」驚覺自己婆婆媽媽交代太多,他猛然住口,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就是很替她擔心。「我到球場去了。」決定不再□NFDC4□唆下去,唐杰轉身走向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