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爹爹、爺爺和築君最近可好?」掩飾不了見到故人的喜悅,琉璃滿臉通紅,移動著輕盈的腳步,帶著古晶和喜鵲一同和德平散步。
「好得不得了,老爺子最近……」
大略敘述來南宮家的狀況。席德平看著婚後巳略微豐滿,有小熬人模樣的琉璃,心上除了快樂,還有些感傷。原來他是自小就看慣的琉璃已真的成為外姓人了,除了看開,又關于幾個月前不貞、沒家教傳育的真相,又是怎麼回事呢?既然古家方面從未真正提起,那也表示是不實的傳言,從小就善良可人的琉璃表妹怎麼會不貞呢!那一定是誤傳了!
看到嫂嫂和娘家表哥在春秋亭板話家,古晶可不耐煩,哪時不過來,偏挑嫂子要幫她做衣裳的時候。她只好帶著如意和喜鵲一邊抓蛐蛐去了!雖然在這初冬,萬物盡調,連一般生物都冬眠去了,不過這才好玩哪!有挑戰性。看看誰幫她找到了,一定重重有賞。于是在銀兩的誘惑下,喜鵲和如意越走越遠,根本听不到亭內人的說話。
「看來爺爺真是老當益壯,體力不輸年輕人啊……」才說著話,琉璃突然感到一陣反胃,一個頭昏眼花,右手就捎在桌上,左手拿著手帕捂住嘴,強行忍住整個肚腸都快翻過來的感受。
哪顧得了嫌疑,席德平一步槍上前,扶住虛弱的琉璃︰「怎麼了?」
「我……」倚在德平的肩上,琉璃搖搖頭,應該沒事吧!雖然她滿嘴酸澀,可是近來睡眠充足,又有前一陣于的進補,沒事吧!
「我去告訴女乃娘!」看著琉璃蒼白的容顏,德平有點不忍。
「啊!不要。」小聲驚叫,琉璃趕忙拉住德平的衣袖,女乃娘知道還得了?不等于夫君也知道,那她不被整天綁在床上吃藥膳?
女主人的叫聲引起不遠處丫環的注意,如意停下尋找蛐蛐的動作;無聲而驚訝地注視琉璃的舉動。怎麼會這樣?她和她的表哥靠那麼近?一股莫名的欣喜霎時充盈她的胸臆,嘿嘿,被她捉到不貞的把柄,竟然私會情哥哥!如意不禁輕顫了起來,如果將此事告知少爺,少爺一怒必會休了夫人,到時自己不是可以一償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宿願?她一想及此,更極盡目力窺探亭內兩人的動靜。
「你怎麼哭了?」德平看到琉璃眼中有淚水。
「……這個………」琉璃也不知道方才反胃時,已流下難受的淚水。這時被德平一問,才知道自己流淚,連忙擦擦臉,對他笑一笑;「沒事,我很好,那是方才不大舒服的時候流下來的。」
扶著琉灕,讓她坐在石凳上︰「真的沒事?」
狐疑地看著琉璃,這表妹從小就會忍氣吞聲,該不會是在古家受了委屈也不願意說吧?有病怎麼不看醫生?古靈不管她嗎?試探性地詢問︰「不舒服嗎?不看大夫?古莊主不肯讓大夫到家里替你看病嗎?」
「我很好,只是有點頭暈!沒事的。」好,吃得比以前還多,睡得也比以前飽,夫君都沒有嫌她,任她睡去,也不準丫環吵她,她都覺得有些羞槐了,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哪還敢說?
「別再提了,我不要大家替我擔心。」
在琉璃的堅持下,席德平終于放棄追問,改變話題說別的。不過,兩人並沒有看到在不遠處找尋蛐妯蹤影的如意一直在察看春秋亭里的動靜,甚至推推身旁喜鵲,一大一小兩個丫環在古晶的吆喝下,心不在焉地找蛐蛐,看亭子里夫人和她的表哥的動靜。
「啊?對了!」德平突然想到什麼,從懷里掏出一個男用的羅帶,眉目含笑地拿給她︰「築君說希望你看到這個羅帶,會想到和她出去玩的事!」
看到那條淡綠色羅帶,琉璃不禁笑了。這鬼丫頭的心思就是與眾不同,這條羅帶正是去年臘祭時,築君在路過的賣貨郎手下買來的,琉璃坯陪她一起挑顏色,回來以後,因為太喜歡這羅帶,還執意要在角落繡上名字,怕丟下了被別人拾去,那就心疼了!築君的繡功不怎麼樣,還沒繡上就被針扎了好幾下,疼得眼淚直流。原本要繡上名字的野心大減,草草繡上個「席」字了事,這條羅帶不但有兩人出游,胡鬧的記憶,也有築君的斑斑淚痕,琉璃怎麼會忘記?想到才去年發生的事,而令它的鮮明度卻像另外一個世界般精采,卻遙不可及,怎能不感傷?琉璃千萬道謝地把羅帶收下來。
「這個香囊可以幫我拿給築君嗎?說我永遠不會忘記和她一起玩的事。」
琉璃隨手拿下系在自己腰上的香囊,里面裝的是她最喜歡的茉莉香花,築君也喜歡,曾經求琉璃幫她做了幾個,但後來做的都沒琉璃手上這個粽子形狀的好看,築君討了好幾遍,一直沒要上手。
「好!」看著手上的香囊,德平也知道得來不易,先替築君道謝了。
這個小巧、可愛的棕子香囊可是築君叨念很久的「好」東西,偏偏琉璃一直不肯給她,名氣連爹都知道了,直取笑著築君手藝不精,否則還需求琉璃表姐,自己做不就得了!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由自己幫她拿到。德平的心在輕聲嘆息,莫非是自己錯了,當初若央爹上門求親,今天何需來這一場?何需用香囊、羅帶互贈留念?琉璃愛護築君,要多少也做給她,不是嗎?
看到暮色將近,德平微微嘆氣,人不可以太貪心,今天已經看到琉璃,知道她好就足夠,再多待下去,也是多余了。
「琉璃,天色也晚。我該回去了!」席德平起身致意,該走了。
「德平哥……」
依依不舍地看著席德平,琉璃想挽留,今天如果築君也來,該多好……
呆呆看著琉璃,想把眼前這個自己愛慕已久的女子身影牢牢印記在自己的腦海,一輩子不要忘記。他日再相逢,即使自己有妻、她有兒,她仍然以最美的姿態,活在自己的心中,永永遠遠。
「不要送了!我真的該回去。」德平擺擺手,後會有期了!
「嗯,」點點頭,琉璃幾欲盈眶的淚水,和她一同長大的表哥啊!想幾時曾經多麼親密,長大後,一年疏遠過一年……
他們只能隔著這石兒,德平生硬地轉身,該走了。
他們完全沒看到站在一團草叢處,面帶幸災樂禍神色的如意,他們居然寓情依依?居然彼此交換定情物留念?居然毫不知羞恥地靠在別的男人懷里?居然跟他哭訴山莊里的不如意?看來他們之間一定「不尋常」!
迸晶莫名其妙地看著臉上神色陰晴不定的如意,怎麼回事?找不到蛐蛐也不用這麼古怪吧?好心地走到她身旁說道︰「找不到蛐蚰沒關系,我還是會發賞……」
看到童言童話的古晶,如意的心里直覺好笑,誰說她要這些?她的好日子就快到了,到時這個老愛找她們這群下人的麻煩的古二小姐還得恭恭敬敬叫她聲︰嫂子呢!想著想著,如意便逕自轉身離去,離去前還不忘撫掌稱好一番。
迸晶傻愣愣地看著如意如顛似瘋離去的背影,找不到蛐蛐也不用這麼自責嘛!她想去問小檜,拿不到銀子的感覺是不是很難過?不知愁的古晶逕自下了個結論。
她還不曉得這漫天的風沙,似乎也象征了古家欲來的風雨……
***
夜已深,面水書齋里傳來一陣女人矯作的啜淚聲。
一陣寂靜。除了那哭聲,沒有任何回響,整個空間漾著一大片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