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小在江湖行走,對于人性、女人,他不可謂不了解。依他的直覺看來,事情並非可以這麼單純的解釋清楚……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因為近日來他發覺自己面對朱以蕎時,那心如止水的情感有愈來愈無法約束的趨勢。
萬一他擔心的事真的發生,只怕他們之中誰也承擔不起這種後果。
腦中煩擾之時,趙子震已到了御書房門口。斂拾心神,他推門進入御書房里。
繼位不過六年的皇上朱燁年輕挺拔、一派器宇軒昂的坐在案首批閱奏章。趙子震自信磊落的走上前,不卑不亢的單膝行了個禮。
「皇上,您找微臣?」
朱燁自案首前抬起頭來,微皺著眉問道︰「起來吧,子震,你來得正好,朕想問你,明日是朕母後的壽辰,你是否都已安排妥當?」
趙子震起身,昂藏的身軀有著凜傲的英姿,他氣定神閑的回話,「啟稟皇上,相關事宜內務府及陳總管皆已打點妥當。至于那些由宮外請來的歌女、雜技團,微臣也一一檢查過,安全上應該沒有問題。」
「那就好,你辦事朕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朱燁放下手中的朱砂筆,突然想起似地問道︰「對了,你剛才在後院中,是否見到過朕的皇妹?」
提起朱以蕎,趙子震神情謹慎起來。本來他無意告訴朱燁這件事,但既然朱燁主動提起了,他只得小心回道︰「回皇上,臣見過。」
「你果真見過?」朱燁深嘆著氣,「這個鬼靈精怪的小丫頭,堂堂一個公主,怎會如此不識大體?竟然像個野孩子似的,學猴子爬上了牆頭偷看?若不是小信子告訴朕這事,朕還當她這些天學乖了,真在鳳麒宮里刺繡撫琴。這次朕非好好的教訓她一頓不可。」
趙子震知道朱燁不過嘴上說說而已,依他對朱以蕎的疼愛程度,平日連一句重話也舍不得說,真犯了錯,也只象征性的杖責其貼身宮女罷了,哪還稱得上什麼教訓?
「皇上,公主年紀尚輕,好動頑皮實屬天性,皇上倒也不必太過苛求她。」
「朕這算是苛求嗎?」朱燁無奈至極,又愛又憐的搖頭,「這丫頭仗著朕及母後都疼寵她,每每無法無天的爬到眾人頭上撒野,稍不順她的意,她便想方設法的捉弄人,就說你吧,不也好幾次都差點著了她的道?但朕又想不出辦法來治她,實在頭疼得很。」
「皇上,公主其實心地善良、聰明伶俐、機智過人,只不過玩心重了點,依臣看,只要假以時日,待公主年華稍長,這好動的本性應該就會有所改善。」
趙子震一席話說得中規中矩,就是不想又有任何不利自己的謠言傳到了朱以蕎耳邊,徒增誤解及困擾。
「子震,朕知道你的個性剛正嚴謹、冷靜深沉,和朕那調皮頑劣的皇妹向來不對盤。所以盡避這小妮子總在朕面前道盡你的不是,朕也不覺得什麼,只當她小女兒家耍耍脾氣罷了!」
朱燁站起身,走到趙子震身前。
「倒是你,朕反而覺得奇怪,近來你為何一反常態的老替她說話?難不成這小丫頭又威脅你什麼了?」
「回皇上,並無此事。」趙子震頓斂表情,謹慎回話,「臣只是覺得公主若再這麼誤會臣下去,必定會讓皇上為難。臣想過了,也許只要臣不再插手公主的事,相信假以時日,公主將會對臣改觀,不再視臣為仇敵才是。」
「她這月兌韁野馬似的個性要能改,太陽都能打西邊出來了。我只怕你這一番用心良苦,非但得不到她的感激,還有可能讓她的氣焰日益囂張,更難駕馭。」
朱燁壓根不認同趙子震的話。
「罷了,這小丫頭任性慣了,既然朕和母後已經管不了,不如想辦法替她招位個性溫和的駙馬,也許她嫁作人婦後,這調皮的個性才能真正收斂起來。」
「皇上所言甚是。」趙子震嚴謹的神情依舊未變。
招駙馬?這樣也好,或許這才是解決那可能發生的問題的最好辦法。只是……心頭那莫名揪緊的情緒,卻讓他濃眉不自覺深皺起來。
斂下幽邃的鷹眸,他再次提醒自己,千萬別逾越了自己的身分才好!
第二章
棒日,一大早。
在大殿上,太監、宮女,以及宮廷侍衛正在為待會兒就要開始的壽宴做最後的準備,眾人忙碌的不斷穿梭其中。
朱以蕎鬼頭鬼腦、神秘兮兮地自偏殿探出頭來。
這下有機可乘了。
她賊兮兮的笑了笑,才大聲咳了咳,走進大殿里。
眾人一看到公主來了,連忙下跪,「公主萬福。」
「都起來吧!本公主只是來這里看看你們這些人有沒有很認真做事情,你們要知道,今天可是母後的生日,不可以掛一漏萬的。」朱以蕎裝模作樣的東模西看,「怎麼?看樣子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嗯,很好,效率很不錯。」
「謝公主夸獎。」眾人一致的回著。
「好了、好了,你們都不要管我了,快去做自己的事吧!記得,做仔細點,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可是有人要倒大楣了。」話說到最後,朱以蕎又賊兮兮的就要笑出來。
此時,威風凜凜的趙子震也進了大殿,看見朱以蕎也在,先是微微皺了皺眉,才上前躬身問道︰「公主,妳怎麼有空來此?」
一看到嚴肅的趙子震走上前來,朱以蕎眼神不自覺的晶亮起來。但這異樣的光彩卻經常被她包裹在不服輸的倔強里,別說她自己不明白了,就算看在別人眼里,也很難理解這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對于趙子震的問話,朱以蕎一貫耍脾氣的用小鼻子哼了哼,只肯拿眼角睨人,「怎麼?這里只有你能來,本公主不能來嗎?」
「公主言重了,屬下並非這個意思。」趙子震站直身子,一雙沉黝的利眼梭巡著四周,「只是這兒人多事雜,萬一不小心踫撞到公主千金之軀,屬下可就難以交代了。」
「你會怕我受傷?是怕我擋路礙事吧!」朱以蕎皺起柳眉哼了哼,用力嘟起小嘴,「你這個人就是心高氣傲、自信自負,從來不把別人當一回事!對啦,整個皇宮就屬你最謹慎小心、認真負責了,別人都是成不了事的笨蛋,這樣你高興了吧!」
她存心挑釁的話讓趙子震在心里嘆氣,「公主何出此言?屬受皇恩,理應克盡職守,實無貶低他人的意思。」
「沒有才怪!」朱以蕎渾身一繃,索性翻起舊帳來,「就說上個月吧,明明我不過是到狩獵場玩玩而已嘛,你居然膽大包天,半威脅恐嚇的就將我趕了出來,可恨的是,皇兄還站在你這邊!你知不知道,我可是氣了好幾天哪!」
「狩獵場並非兒戲的地方,更何況當天是騎射比賽的日子,公主實在不應到林子里去湊熱鬧。」
「我湊熱鬧?拜托,你沒看見我也騎了馬、帶了弓箭嗎?你們打獵就屬正事,我去打獵就是玩樂兒戲!這麼不留情面的當著眾人眼前把我揪出來,讓我丟臉丟到宮外去了,真是太過分了!」
「公主,妳當日女扮男裝混入騎射比賽之中已犯大忌,屬下職責所在,不得不如此。公主若是想責備屬下,屬下也無話可說。」
「無話可說?!什麼嘛,每次都說這句話來堵我的嘴,可惡透頂!」
不知為何,只要趙子震三、兩句話,總可以讓朱以蕎特別激動。她用力抬頭挺胸起來。
「我知道,從以前你就一直看我不順眼,只把我當作會惹是生非的小丫頭!但是趙子震,你看清楚,本公主已經滿十六歲了!是個有思想、有抱負的荳蔻少女,不是只會哭鬧找糖的小孩子,你不要狗眼看人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