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台北人比較高貴,不可以吃過期食品,鄉下人就可以吃?這是什麼歪理?」
「我又設這麼說,懶得理你。」那位里長一轉身,和一位來拜拜的婆婆打招呼,「阿水嬸,你也來拜?來來來,這些礦泉水和飲料是我從台北載回來的,你拿兩罐回去喝。」
「你是阿福的大兒子喔,你爸說你在台北當里長。真棒,還送飲料給我們,謝謝啦。」接過幾瓶飲料,阿水嬸笑得樂呵呵。
田時音看不過去,出面阻止,「阿水嬸,這水過期了,不要拿。」
她想把阿水嬸手中的水放回去,阿水嬸卻死命抱緊,還撥開她的手。
「不要緊啦,過期有什麼關系,喝下去還不是一樣放出來?」
「對嘛,這阿樹伯的外孫女亂亂講,東西設過期啦。來,阿水嬸,我再多拿一瓶給你喝平安。」中午男子得意揚揚地對她冷嗤了聲。
幾回下來,好幾位村民的反應和阿水嬸如出一轍,田時音又氣又無奈。
「阿公,我去趕羊群回來。」說罷,她悻悻然轉身離開,眼不見為淨。
第9章(2)
所謂的冤家路窄,正是眼前這般情景。
田時音手中拿著趕羊棒,站在一輛黑色轎車前,怒指著駕駛,氣急敗壞地吼︰「你給我下來!」
「真倒媚,怎麼又是你?」坐在駕駛座的人,正是阿福伯那個在台北當里長的大兒子。
「我才倒媚咧,你把我外公的兩只羊撞傷了,還不下來?」
外公除了是神壇的壇主,還養了一群羊,白天他把羊趕到野草很多的地方讓它們吃草,傍晚前就得把羊群趕回家,途中,它們還得過馬路。
鄉下地方人情味重,看到一大群羊過馬路,會主動停下讓羊先過,有的歐馬桑還會大聲的和她寒暄,順便給羊兒品頭論足一番一一這只太瘦一定都沒吃,那只太肥可以宰了之類的。
方才她來替外公趕羊群回家,羊兒過馬路時,一位騎機車戴著一頂黑色全罩式安全帽的年輕人原本騎很快,看到羊群他都主動慢下車速,耐心等著羊兒過馬路,孰料這人年紀都可以當如爺爺了,居然比機車騎士還毛躁,車子一來就不耐煩的按喇叭,還試圖將車往前沖,結果撞傷了兩只羊。
在神壇時,為了過期食品的事己讓她滿肚子火,現在他撞傷外公的羊,她絕不會饒他!
「喂,你還不下來?」
「我要趕回台北,你讓開啦!」
「我管你要去哪里,你撞傷羊就是你的不對,快點下來道歉!」見他皮皮地坐在駕駛座,根本沒有想下車道歉的意願,田時音火氣一來,拿起趕羊棒便捶了他車子一下。
愛車被打,里長火速下車察看車身,「你這瘋女人,沒品的鄉下村婦!」
「會拿過期食品給人吃、肇事又想逃的里長才更沒品!」氣不過,她又拿趕羊棒朝車前蓋再打了一下。
中年里長也火了,仗著自己身高優勢,氣得將她手中的趕羊棒搶過來,舉高手作勢要打她,怎知他的手突然被人抓住,動彈不得。
「喂,年輕人、你做什麼?沒你的事!」看到一旁的機車騎士加入戰局,不是挺他而是來阻止他,中年里長情急
之下,下意識地問︰「你誰的兒子?你爸說不定是我的朋友。」
「我?我青雲的兒子啦。你不可能認識我爸的啦。」
听到機車騎士的聲音,田時音渾身一震。這人是齊天風?
看這身形應該設惜,而且他阿爸就叫齊青雲,他的確是青雲的兒子。
方才中年里長的車接踵來到,她沒仔細瞧他,要不然,光看他的身形她就能猜出是他了。
只是,他怎會找到這兒來?
她呆柞在原地,愣看著他,完全忘了該找中年里長算帳的事。
「你……放手啦!我的手快斷了……」中年里長哀叫了聲。
「歹勢、歹勢,我是要拿回這支木棍,人家這是她的東西,你一個堂堂里長伯搶人家女生的木棍,不怕人家笑你?」
把木棍還給她,機車騎士月兌下全罩式安全帽,對著她挑眉一笑。
真的是他!
田時音驚訝地望著他。雖然早猜到了,但親眼看到他真的站在她面前,她心頭又是一震,驚喜和憂慮同時涌上心間。
他來了,真真切切的填補了她心上的空虛,可他的到來,代表她的計劃己全盤毀滅。
看到田時音,齊天風限不得上前用力抱緊她,一解連日來的思念,但後頭那位中年大叔實在很討人厭,他不過在旁觀察一會,就強烈感受到這位大叔眼高于頂、日中無人的態度,而且極度鄙視村婦……扼,年輕的村婦。
基于「愛妻做什麼都對」的守則,他漠視方才她拿木棍打人家車子的那段粗魯舉動,先幫她時回公道再說。
「她、她一直打我的車子,我才會搶她的木棍。」向來只和高尚人為伍的中年里長,一眼就看出齊天風身上穿的衣服全是高檔名牌,而且他渾身散發一股貴公子的氣息,所以他和他說話自然收斂一些。
「原來是這樣。女人啊,有時候真是……唉,有理講不清。」
「就是說嘛,我這輛車子新買的耶,她拿那個木棍這樣打,要是刮傷她賠得起嗎?」
「她沒錢啦!沒上班,跑來這里放羊,根本就沒薪水可領。」齊天風暗損她,一副和中年里長站同一陣線的模樣。
「我看如果你的車子刮傷,她可能會抓兩只羊賠你了事。」
「我想也是,但我要兩只活生生的羊做什麼?臭死了!」中年里長認為齊天風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一古腦地向他吐苦水,還把方才在神壇為了過期食品爭執的事全說給他听。
至此,齊天風完全了解兩人的恩怨。
中年里長抱怨個不停之際,現場路過準備回家的阿伯、伯母越來越多,大家都不回家,紛紛停下來,不只看熱鬧,還會主動發表意見。
一堆人七嘴八舌討論個沒完,像在開村民大會似的,而田時音則蹲下查看兩只羊的傷勢。
沒外傷,但是羊方才有被撞倒在地上,其中一只站起來後,左後腿縮起,看起來似乎會痛。
她抬眼貌著中年里長的背影,這兩個男人表面上看來是沆瀣一氣,但她太懂齊天風,等一下他一定會讓中年里長乖乖的認錯。
「這個阿明大哥,他是阿福伯的大兒子,在台北當里長,台北人很有禮貌,看阿明大哥就知道……」在村民七嘴八舌把話題扯到天南地北之際,齊天風用力把它拉回來。
被這麼一稱贊,中年里長得意揚揚,挺直背脊向在場的村民微笑揮手。
「剛才他開車來到這里,不小心撞到阿樹伯的兩只羊,他就馬上下車,說要向阿樹伯的外孫女還有兩只羊鞠躬道歉……」在中年里長露出錯愕表情之際,齊天風同時吆喝著,「我們村子里出了一個這麼有禮貌的里長伯,是我們尚青村之光,大家是不是要給阿明掌聲鼓勵一下?」
于是在村民的鼓掌和鼓噪聲中,中午里長阿明莫名其妙、硬著頭皮向好整以暇等在一旁的田時音道歉了,當然,還有兩只被他撞傷的羊。
事情圓滿結束,齊天風還拉中年里長阿明兄充當義交指揮交通,一一揮手向村民道別。
等所有人離去後,中年里長對剛才向羊道歉一事,頗有埋怨。
「羊如果會說話,你撞到它就不只是道歉這麼簡早了。」齊天風幫里長開車門,送他上車,「而且我如果不這麼做,回去很難向我老婆交代。」
「你老婆是誰?是要交代什麼?」中年里長發動引擎,不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