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赤果果的眼神嚇住她了,她寧可忍受的折磨,也無法排除這種心靈上的恐懼!
「放開我!」她終于控制不住地放聲大叫。「樂舒晴,我叫樂舒晴!」
天啊,他竟利用這種齷齪手段,逼得她不得不面對自己的懦弱!
她恨他!
「樂舒晴嗎?我是展弈。」
對于他的回答,樂舒晴強忍住淚,別開臉,拒絕開口。
她不認為他的名字對自己會有什麼意義——但很快,她的臉被扳回,逼著與他對視。
將她的害怕看在眼里,展弈停止逼迫。泫然欲泣的她,讓他產生一種強烈的罪惡感。
從小到大,沒有哪個女人對他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他松開她的手,卻甩不掉心中那震驚又陌生的感覺,于是抓過一件衣服,披在她單薄的身體上。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嚇唬妳!」他看著她蒼白的臉,誠懇地說。
他從沒向誰道過歉,因為他極少出錯,更因為就算他錯了,也會有人先向他道歉。
現在,他居然說道歉了!
不僅如此,他取出金創藥,涂抹在被他捏青的手腕上,輕輕推揉著。
樂舒晴使勁瞪圓眼楮,看著眼前這個俊美卻性情無常的男人,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好——
她以為他會野蠻對待她,甚至會凌辱她,可現在……萬分錯愕中,她發現自己的心境也在悄悄發生變化。
是的,他並不如她想象中那麼壞,撞馬時沒看好久久,她也有責任,而且,娘親的骨灰壇,也被他很有心地擺在枕邊……
為她上好藥後,他抬頭,正好迎上她困惑的眸光。
「有問題嗎?」他問,帶著自己也未覺察的溫柔。
不知怎麼地,她竟無法面對充滿善意的他,她窘迫地低下頭,雙手交錯捂住胸口,那兒跳得厲害,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但那卻不是令人恐懼的那種,更像緊張和期待,臉蛋也真真切切地燙著……
所以,當他用認真的口吻問——
「樂姑娘,妳是水月國皇族的什麼人?手臂上為什麼會有蝴蝶形胎記?」時,她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那是她與生俱來的胎記,娘親以會帶來厄運為由,從小封印了它,偶爾在她心情激蕩、自身靈力沖破束縛時,才會顯現。
他會看見,是因為撞馬時她太激動,可水月國皇族和她又有什麼關系?她不知道。
「不好說嗎?看這個。」展弈取出一直帶在身邊的圖卷,攤在床前讓她看。
發現圖卷中的蝴蝶形印記,和自己右臂上別無二致時,樂舒晴暗自吃驚,但她並不認為因此自己就是水月國皇族。
「我只是玉虛宮的一名普通女弟子,不知道什麼水月國,手臂上也沒有任何胎記。」
修道之人不該說謊,可娘親封印住它,就是要她忘記塵世間的一切,娘親的苦心,她不該懷疑。
天啊,她這輩子還沒這麼心虛過,此時的她,真是怕極了他那雙會滲透人心的黑眸!
她別開臉,明知這樣做,只會惹來他更多的質疑,但她別無選擇。
她的不敢正視令展弈蹙眉,可接下來的事實,讓他將信將疑閉上了嘴——
熱水來了,她也很配合地做了熱敷,手臂上卻沒出現任何東西。
第二章
在展府住了五天,樂舒晴平時只能見到三個人——每日診她一回的王大夫、伺候她的丫鬟雲煙,以及雲煙的好友展府花匠之女翠玉。
這兩個女人討厭她,再遲鈍的人也能一眼看出。
她知道她們對自己有成見,卻不敢相信,在號稱北疆第一府的展府中,丫鬟奴僕居然如此勢利,不加掩飾到只差沒把「討厭」兩個字寫在臉上。
所以,雲煙一出門就是幾個時辰,以至她吃飯喝水都成問題,而晚上,大概黑不隆咚沒地方去,她倆就肆無忌憚坐在屋子里嗑瓜子閑聊,偶爾興致來了,還對臥病在床的她冷嘲熱諷幾句。
那兩個女人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可笑的是,她們一邊罵她不擇手段混進展府,費盡心思勾引主子,一邊又嫉妒她能與展弈縱馬相撞,運氣真好。
不,她不承認她們硬栽在她身上的罪名,但心底的那絲猶豫,又是什麼?
這幾天,展弈來過兩次,逗留的時間都不短,尤其昨天,當她午睡醒來時,發現他正目不轉楮的坐在床頭,彷佛看了她有一輩子那麼久。
她不知道那樣深邃的眸光代表什麼,渾身毛孔卻敏感得剎那間全部收緊,她緊張地退到床角,硬逼著自己別開臉、躲避他擾人的目光。
「妳……很討厭我?」
他低啞深沉的嗓音,暫態擊碎了她心中築起的高牆,她情不自禁轉身,見他湊上臉,如果不是屋外傳來軒轅莫于的叫聲,她真以為他要吻上自己了。
她好怕,怕他,更怕自己失控。
不,還是怕他多些,因為他根本就是她的克星,總能挑起她心底最不為人知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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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煙是在午飯後回到廂房的,神情懊惱、滿月復煩躁——玩了整整一上午牌九,運氣就沒好過,而隨後進門的翠玉氣色雖然好些,也相差不遠。
「雲煙,屋子里沒水喝了。」樂舒晴聲音沙啞,嗓子已經干了個把時辰。
雲煙橫了眼躺在床上的她,語調拔高地假聲假氣道︰「喲,真以為自己是西施啊?裝出這副病懨懨的樣子,演給男人看也就算了,在我面前裝模做樣?哼!是嫌奴婢伺候得不夠好嗎?我怕,我好怕啊,有本事妳讓主子換了我!」
「她有那本事就好了,不說別的,光看主子根本不來瞧她,哪是把她擺在心上的樣子!不過也是啦,這種故意找撞的女人,誰會看得上眼,不撞死她就算便宜她了!」
翠玉更刻薄,將道听途說的消息加油添醋幾句,雲煙和她交換會意的眼神,兩人一齊大笑起來。
樂舒晴不想發火,可內心澎湃的怒氣讓她臉色發青,她不顧腰上疼痛,掀起被子,拿起母親的骨灰壇就往外走。
她受夠了這兩個女人的氣!
笑聲頓時止住——
「喂,妳去哪里?」
「站住,不許去告狀!」
兩個丫頭一急,連忙攔在廂房門口。
「讓開!」她冷著臉道。
「妳少興風作浪!主子不過是心好才收留妳,怎麼,妳真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啊,妳敢動粗!」
隨著樂舒晴的用力一推,雲煙尖叫著和翠玉跌成一團。
樂舒晴頭也不回,屏住呼吸疾步奔出廂房,心中又一次體會到最深刻的羞憤!
展府金碧輝煌、錦衣玉食,但那些冰冷的語言和眼神,能把人活活凍死!
她再也不願忍受下去,哪怕為此付出腰疾難愈的代價!
展弈!
這個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男子,此刻也不敢多想,深怕一想起他,自己離開的意志就會動搖。
她是修道之人,成仙才是正途,自從遇見他,她心浮氣躁得連自己都快不認識了!
不,不能再這樣下去!如果動了凡心,毀了多年修行不說,到時候,有何面目去見九泉下的娘親?
天啊,她不要!
樂舒晴昏頭昏腦往前走,只有一個念頭——離開展府,爬也要爬出去!
不辭而別未免失禮,但正式告別,她有預感展弈不會答應——因為她的腰傷,也因為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說白了,她不願離開這里,再給自己留下任何煩惱!
怎麼又想起他了?
她連連搖頭,似乎想甩開什麼,眼前卻出現他漆黑深邃的眼眸。
老天!她不但心開始發顫,連腳都開始抖了,她是在依戀著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