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家什麼就是不肯接受這個事實,老以逗小孩的眼光看她呢?憑什麼一直到現在,大家都認她還小?
從去年不、從去年的去年起,她就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什麼都不僅、只會纏著師父師兄撒嬌的小不點了。
人家十六歲了耶,不是六歲!
氣悶的坐在碧泉湖邊,桑晴往湖里丟了一陣子石頭,看看天色已晚,想著不會再有人上山,便快快地月兌去鞋襪,將裙子卷起,而後像魚兒一樣滑入水中,打起了水花。
說來也怪,也許是碧泉湖的水清澈透亮的緣故,每次她情緒不好的時候,只要在碧泉湖邊發泄一陣,煩惱的心情就會逐漸平靜。
可是今天,她剛下水想玩個盡興,湖岸不遠處就出現一道灰色的身影,那是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踏著滿地的暮色,正不疾不徐往這邊走來。
討厭!
被人打擾了興致,桑晴有些生氣了。
她小燕子似的從湖中躍起,整個人在水面上飛旋,盤起的衣裙也隨之放下,宛如天女散花般瀟灑又好看,不但衣服滴水未沾,就連腿上瑩白的肌膚也絲毫未在人前顯露,就已輕盈地落在來人身前一丈之外。
顯然沒料到會有人突然從水里跳出來擋住他的路,來人腳步停下,眼簾微微起。
他有著一張輪廓方正的臉,線條挺逸的唇角充滿健朗的陽剛氣息,如果不是眉宇間染著風霜,眼角露出些許皺紋,還真讓人難以相信,這人已經步入中年了。
除師父外,她從未見過如此充滿吸引力的男子,桑晴的心跳立刻失速了一下,眼楮也挪不開,直愣愣盯著眼前的男子發呆。
「小泵娘,能一下子從水里跳起來,功夫不錯啊。」
中年男子低沈的說話聲,適時打斷了桑晴的怔愣,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和內心的慌亂,她一腳跨到小道對面的樹上,絲毫未顧及自己尚未穿鞋。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她脖子一仰,故意說得很大聲。
不錯,她嘔了一肚子氣,正想找人撒野呢!
看見眼前的女孩明明一臉稚氣,卻故意裝成凶神惡煞的模樣,來人不禁頷首輕笑。「小泵娘,我有事上山,沒工夫陪你玩,來,給叔叔讓個路。」
嗄?又是小……姑娘?還……陪她……玩?
秀氣的小臉迅速漲紅,這人不知道嗎?她現在最討厭別人說她小、把她當小孩子看了,哪怕夸她功夫再好都不行!
所以,桑晴氣呼呼地將雙手往腰上一插,正想給來人一點厲害瞧瞧,可適時吹過的一陣秋風,卻讓她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呃,等等,這人說有事上山?這麼說他不是來歧鳳山游山玩水的,難不成……他是來找師父看風水的?
她眼珠子滴溜溜在來人身上轉了幾圈,趕緊將手從腰間放下,腿也收了回來,側起小臉頗客氣的問︰「這位大叔,你傍晚上山有什麼事嗎?我從小就在這兒長大,說不定能幫上你的忙呢。」
來人微笑著搖頭。「小泵娘,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是來找莫上陽莫真人的,我已經打听好了,沿著這條山路到底,就能找到莫真人住的上陽草廬,謝謝你的好意!」
啊?真是來找師父的!
桑晴听了眼楮一亮,這一次,她不但立刻沖到來人鼻子底下,紅撲撲的臉上也隨之漾起興奮的笑容。
「這位大叔,莫上陽莫真人是我師父!」
「哦?」來人雙眉一揚,質疑的眼光在桑晴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幾回。
了配合來人審視的目光,桑晴立刻挺起胸脯,而當她發現來人眼中還存留著些許疑問時,立刻又從腰間取出一面八卦鏡,一把乾坤扇,外加一只風水羅盤,獻寶似的捧到那人眼前。
「大叔你看!這些都是我吃飯的家伙,不騙你的!」
來人含笑不語,繞過她的身前,逕自往山上走去。
「喂,你別走,喂……你等等我呀!」
見他要走,桑晴急了,趕緊將那些東西往懷里一塞,手忙腳亂跑到那中年男子前面,不等他說話,搶先開口道︰
「大叔,你是來找我師父看風水的吧?你有沒有听說過那句。那句什麼,哦!青出于藍勝于藍?其實那說的正是區區在下我啦,我自小苞師父學風水術,到現在早就是天下第一的風水師了!」
听她如此自吹自擂,中年男子也不反駁,只是笑得厲害。
見他的反應不如想象中熱烈,桑晴連忙挺了挺胸脯,又道︰「當然,我師父看風水的功力是很不錯的,可惜他現在年紀大了,腿也不太靈便,哪像我青春年少,風華正茂,有什麼風水買賣你找我看準沒錯,包你滿意喔!」
對于她異乎尋常的熱情,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起來。「小泵娘,可惜我跟你師父已經約好了,不然請你去也滿開心的,只不過……」
說到這兒,他忽然頓住。「還是算了吧,那種環境險惡的陰宅風水,我看並不適合你這種小女孩。」
\所周知,風水術分陰陽兩宅。
陽宅風水是指給活人看住房運勢,陰宅則主要死人看墓地風水,其中門道復雜,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
但有一點毫無疑問,那就是看陰宅風水要翻山越嶺、餐風露宿,野外的工作相當繁重,而其中,又以替人牽墓的工作最艱辛。
這中年男子用環境險惡四個字,顯然是指替人牽墓,這是許多風水師都不願做的活兒,但桑晴听了,非但不以意,反而不死心地繼續纏在那中年男子身邊,熱情滿滿地說︰
「陰宅風水就陰宅風水好了,大叔--你可別看我年紀不大就小看我喔,我偷偷告訴你,我膽子大得很,那種替人牽墓的風水我不知看過多少回了,每次都是人到墓牽從來沒有人不滿意!」
說到這里,她側頭看了看那中年男子,哪知他不置可否,只是微笑,只好吞了口唾沫,再接再厲。
「嗯……我看這樣吧,瞧大叔你人挺好的,又滿順眼的,我師父給人看一趟風水至少收八兩黃金,我呢,收你五兩好了,哇!才五兩喔,連七成價錢都不到就能請到像我這樣一等一的風水高手,真是便宜你了,天底下哪里去找這樣的好事,大叔你說對不對?」
她正說得起勁,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大喝。
「小晴,你在貴客面前胡說八道些什麼!」
桑晴渾身一僵。糟糕,是小師兄!用這麼大嗓門吼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她的小師兄呂尚春年紀雖然不大,卻老是板著一張臉,平時對什麼都看不慣,最喜歡嘮叨人,讓他逮著準沒好事。
桑晴心虛地,吐舌頭轉身想跑,沒想到卻被呂尚春一把揪住了後襟。
「就會乘著師父不在胡說八道,小晴,你也太沒出息了吧?!」
討--厭!
師兄戲謔的聲音听在桑晴耳中,就像蒼蠅嗡嗡亂叫,就別提有那多討厭了。她轉過頭,對著呂尚春做了個鬼臉,擺明著氣他,看他能拿她怎麼辦!
顯然對這個向來頑皮的小師妹也沒太多的法子,呂尚春哼了一聲,松開她的衣領,冷冷道︰「要吃飯了還不回去,師父有事找你。」
說完,他轉向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作了個揖,客氣而又禮貌地招呼道︰「是蕭先生吧?家師已在草廬恭候大駕多時,這邊請。」
什麼嘛,小師兄憑什麼對她皺鼻子瞪眼楮的,對別人又是鞠躬又是陪笑,跟變色龍似的,哼,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