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的風呼嘯吹過,雖在夏季,卻帶著秋天的肅殺,令騎在馬上的孟千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滿頭的秀發在風中飛揚。
散開的發絲掃過耶律肆的面頰,他情不自禁收緊擱在她腰間的手,將她緊緊摟在懷里。
他的動作讓孟千竹身子一僵,從他身上散發出的無窮熱力,令她仿佛置身在一團烈焰中,體內的血液不斷蒸騰,似要馬上迸出血管。
雖然喜歡這種飄飄然的感覺,但她沒有開口,不敢想、也不敢問他為什麼帶自己出來。
能夠再次見到耶律肆,她已心滿意足,她不敢奢望他還會像當初那樣對待自己,所以如今他要怎麼樣,她順從便是,就當是種贖罪吧!
這兩年來,她曾無數次問自己,如果事情能夠重頭再來一遍,她還會拔出那把匕首嗎?
但是……那是她大哥啊,無論如何,她都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大哥死在他刀下。
冤孽,這一切都是冤孽,都是老天的意思,讓她陰錯陽差遇見他,陰錯陽差的戀上他,又陰錯陽差的刺了他一刀……
想到這,她的呼吸不禁急促起來,眼中隱隱有淚水打轉。
靶受到她身體微微的顫動,耶律肆再加重手中的力道,幾乎要將她揉成碎片。
胸腔悶得幾乎快無法呼吸,孟千竹側過臉,正好望見耶律肆的眼楮。那深不見底的黑色瞳眸,仿佛兩團漩渦,將她緊緊吸住。
她知道,她完了,這次意外重逢,她必定輸得片甲不留、粉身碎骨,直到萬劫下復!
耶律肆緩緩逼近她的瞼,孟千竹掙扎了一下,雙手踫到他堅硬的臂膀相火熱的肌膚,整個人一下子就癱軟了。就在她閉上眼楮,以為他要吻她時,耶律肆忽然開口。
「就這兒,到了!\"
孟千竹一愣,帶著說不出的失望睜開眼,這才發現他們置身在一片肥沃的綠草地上。往東可以看見一片湖泊,湖水清澄,令她不由自主想起故鄉建安的月湖。
耶律肆帶著孟千竹縱馬奔馳,直到湖邊這才停下。
他帶她來湖邊做什麼?想淹死她嗎?不過能死在他手上也好,就當還他那一刀的債吧……
孟千竹紛亂的思緒尚未來得及收回,耶律肆已經抱著她下馬,走到湖邊一塊大石旁,將她緩緩放下,然後盤腿坐在她對面。孟千竹這才明白,原來他要在這兒審問她。
「說,你不是孟喬生的佷女麼,怎麼會被打草谷的人抓來?\"
丙不其然,耶律肆才坐下,就向她提出第一個問題,緊繃的口氣相當不善。
打草谷?
孟千竹微微一愣,昨天被擄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耶律肆派人來抓她的,原來只是湊巧而已。
想到這兒,孟千竹的臉蛋不禁黯淡下來,低著頭小聲回答︰「我是孟喬生的佷女沒錯,但這兩年我一直跟著大哥住在廊西。前幾天我二叔過生日,我便在容城多待了幾天,想不到昨天在回廊西的路上就被你們抓住。」
「不清楚?\"耶律肆冷笑一聲,看著她的眼神相當嚴厲,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生氣。
她又和兩年前一樣謊話連篇,又開始裝純真了。這令他極為惱火,不過讓他最氣惱的卻是——明明知道她在說謊,他的心還是不受控制的相信她。
不,他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這個小小漢女欺騙!
眸中閃過一道幽暗的光芒,耶律肆近乎失控的抓住她的手腕,厲聲道︰「怎麼會這麼巧,我才回祁安沒幾天,你就被打草谷的人抓來,你這次又想玩什麼花樣?又想欺騙誰?\"
玩花樣?欺騙?
乍听此言,孟千竹下禁倒抽一口氣,瞪大眼楮愕然看著他,不明白耶律肆怎麼會說出這種傷人的話。
她傷害了他,她承認,可玩花樣、欺騙他,這真是天大的冤枉!
「難道不是嗎?廊西的女子何其多,怎麼會單單抓到你?\"眼楮緊緊盯住她的瞳眸,耶律肆厲聲暍問,手上的力道也加重許多。
受到如此無理的質問,孟千竹再也無法承受,再次遇見他的驚喜悲歡,此刻都跑得無影無蹤。
她抖著唇,眼楮直直望著耶律肆,一字一句的說︰「廊西的女子是很多,但為什麼是我被抓我的確不知道。兩年前我失手傷了你,我承認是我不對,但我從沒有玩弄和欺騙你!我敢發誓!\"
發誓?她竟撒謊到這個地步!真不知該說她愚蠢還是冥頑下靈。
耶律肆皺起眉,眼楮狠狠盯住她。
「沒有欺騙過我,好,那我問你,你明明是孟喬生的佷女,那為何當初我問你的時候你不承認?這不是欺騙又是什麼?\"
听他提到這個,孟千竹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她垂下眼睫,出口的聲音夾雜著無奈。「那的確是我的錯,但我怕說出我是孟喬生的佷女,你就會把我當奸細抓起來,所以不敢承認。除此之外,我真的沒有欺騙過你。」
孟千竹的話听在耶律肆耳中無疑是在狡辯,他極不高興地板起臉。
「真的沒有其他了?\"他問,神色陰沉得可怕。「我再問你,你明明是孟喬生派來的奸細,卻同我謊稱迷路,你明明處心積慮的想置我于死地,現在卻還敢說是失手剌傷我,這不是欺騙又是什麼?\"
奸細?處心積慮要置他于死地?如此荒唐的指控令孟千竹愕然。
「不,我沒說謊,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她猛抓住耶律肆的手臂。「我不是什麼奸細,從來就沒當過奸細,我那時真的迷路了,也真的只是失手傷了你,你知道……那天帶我走的人是我大哥,我當時只是想救他,我……」她哽咽著,淚眼迷蒙地搖頭。\"我是那麼的喜歡你,怎麼可能會置你于死地?\"
「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抵賴!\"
耶律肆搖著她的肩膀,受不了的低吼起來。尤其她那句喜歡他的話,仿佛一把利刀刺透他的心。
在這之前他甚至想過,只要她能向他坦承一切,他就可以原諒她從前的所作所為,既往下咎的和她重新開始,但……她太讓他失望了。
心中的沮喪簡直無法形容,耶律肆垂下眼睫,沉沉嘆了口氣。
「好,就算那天你救人心切,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管。但我問你,你若真的喜歡我,又為什麼要在匕首上淬毒?\"
「匕首上……淬毒?\"孟千竹驀地瞪大雙眼,幾乎連呼吸都窒息了。「不,這不可能……」她緊緊抓住耶律肆,泣不成聲地說︰「我要那把匕首是準備自殺的,從沒想過要用它剌你,更沒有在匕首上淬過毒藥。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耶律肆冷冷听著她辯白,雖然理智告訴他,這只不過是她的另一個花招,但他的心還是不禁動搖。
見他沉著臉沒有任何反應,孟千竹急了,趁他一時不備,刷的一下抽出他腰間的長刀。「你要是下相信我,就一刀殺了我吧!\"
事到如今,除了以死證明清白,她想不出還有什麼法子。
「少玩火!\"耶律肆怒暍,黑著臉從她手上奪下腰刀,一顆心卻陷入她的盈盈淚光中。他感到疼,為她的淚水感到心疼。
可是,經過上一次的教訓之後,他還能相信她嗎?
一顆心矛盾得無法言喻,耶律肆覺得自己頭都大了,但轉瞬間,他想到個關鍵的問題,冷著臉問︰「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為什麼要準備一把匕首自殺,是不相信本王,怕本王侵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