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望著烏雲翻滾的天空,孟千竹咕噥了聲,趕緊跳下馬,躲到一棵大樹下避雨。
她知道這種雨下不久,此時頭上雖然有茂密的枝葉擋著,但林間落下的雨點有如黃豆般大小,打在身上不但劈劈啪啪怪疼的,而且才一眨眼的工夫,她渾身上下便已濕透。
好下容易挨到暴雨落盡,太陽又重新掛回天空,孟千竹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有些狼狽地翻身上馬,卻忽然發現適才被大雨一沖,周圍的景物瞧上去全都一個樣,她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邊來的。
孟千竹勒住馬韁在原地轉了幾圈,忽然瞥見樹林遠處隱約露出一角屋檐。她心中一喜,趕緊策馬奔了過去。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間石頭堆砌而成的小屋。屋頂尖尖的,看上去有些古舊,周圍散布著荊棘,只有一條窄窄的碎石小道通向中間那扇不起眼的木門,不遠處的一塊空地上,還有兩匹馬兒正在悠閑吃草。
一個人在樹林里迷了路固然害怕,但發現個遮風避雨的屋子也算幸運了,至少能讓身上的衣服稍微晾干,讓自己不那麼冷,說不定還能找些干糧,慰問一下已經咕咕亂叫的肚子。
想到這,孟千竹不禁高興起來,尤其當她走到石屋門口,听見里面似乎有動靜傳出時,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燦爛。
看樣子,她可以找個人問路了!
孟千竹揚起一張笑臉,舉起手剛想敲門,屋子里卻突然傳出一聲淒厲慘叫,嚇了她一大跳。
還沒來得及反應,石門倏地被撞開,緊接著,她看到一個臉色煞白的青衣男子從門里沖出,向她直撲過來。
孟千竹尖叫一聲,本能的向後退,卻一腳踩人身後的荊棘中,腳跟被絆住,進退不得的僵在原地。
出人意料的是,那名青衣男子並未繼續撲向她,而是踉艙幾步後悶哼一聲跌在她腳邊,痛苦的哀號掙扎著。
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孟千竹嚇得魂飛魄散,渾身的汗毛剎那間全部豎起。
「救我……」那個男人艱難地抬起頭向她申吟一聲,被荊棘劃破的面頰在雨後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猙獰。
孟千竹瞪圓眼楮,驚懼的感覺充滿心房。她惡心的想吐,胃里翻騰了幾下,但除了酸水卻沒有嘔出其他東西。因為自婚變以來,她就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
她使勁挪了挪腳,想往後退,卻一跤跌在荊棘叢中,刺痛的感覺立刻透過衣衫傳來。
可她無法顧慮太多,因為倒在地上的那個男人,正哀喘著向她移動,顫巍巍的伸出右手,想抓住她的腳踝。
「不要!\"她尖叫一聲,右腿縮起。因為動作幅度過大,小腿被荊棘上的倒刺撕開好幾道口子,鮮血立刻滲了出來。
好痛!孟千竹咬住嘴唇,下意識地用手護住腳,卻在下一刻驀地愣住,渾身不停發顫,因為她看見一雙鹿皮靴子突然出現在眼前。
她並未抬頭,也沒有看向靴子的主人,可不知為何,僅僅憑著眼前這雙半舊不新的鹿皮靴,她就能感覺到靴子主人身上那種強烈的不羈和狂放之氣。
他,應該就是那個行凶的人!
孟千竹渾身冰涼,牙齒格格打顫。她很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此時除了用手捂住自己蒼白的嘴唇外,再也沒有氣力做其他動作,甚至沒有勇氣抬頭,看那人長得是何模樣。
「漢女?\"
低沉的嗓音傳來,喃喃似在思考,帶著難以言喻的肅殺之氣。
漢……女……好奇怪的說法!
孟千竹鼓起勇氣將頭一抬,發現眼前這人不僅魁梧,而且比普通漢人高出一個頭,濃密的黑發用一條東帶簡單扎起,緊身窄袖、長褲皮靴,上頭還繡著只蒼鷹,是遼人常穿的服飾。孟千竹這才意識到,他和那個躺在地上的青衣男子,身上所穿的都是典型的遼人裝束。
難道,她無意間闖入了遼境?
此時宋遼兩國實力均弱,邊境上並無戰事,但小沖突與摩擦卻接連不斷,尤其當孟千竹想起關于契丹人如何殘暴的種種傳聞,臉上頓時血色全無。
「救救我……」對上她的目光,倒在地上的男人再度向她求援,伸出的右手幾乎要踫到她的裙子。
看著眼前這張鮮血淋灕卻滿懷希望的臉,孟千竹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不禁顫栗起來。
她不知所措地輕哼一聲,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救人。不過鹿皮靴子的主人卻早巳跨前一步,右腳毫無征兆的踢起,躺在地上的青衣男子立刻慘叫一聲橫飛出去,落在一旁的地上,抽搐了一陣便再也沒有動靜。
這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著她的面行凶!難道……他也想殺她滅口?
怔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孟千竹面色鐵青,連呼吸都幾乎停止。眼前殘酷血腥的場面早就令她魂飛魄散,腦子里一片空白。
沒有機會想太多,一雙強健有力的大手已將她提了起來,逼得她不得不和他對視。就在她腦子嗡嗡亂響、幾乎失去思考能力之時,那個氣勢狂野的男人卻以鷹隼般的眼眸審視著她。
「你、你、你想做什麼?\"孟千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把話說出口,因為她嚇得幾乎要昏厥過去。
「還能說話,看來膽子不小。」來人眼中閃過兩道狂野的光芒,令她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恐懼感。
孟千竹不由自主瑟縮一下,身體往後傾,想避開他過于銳利的目光,但此舉卻讓他眉心一皺,更加重手上的力道。
「說,你怎麼會在這里?\"他逼近,盯住她的瞳眸,臉上殊無笑意,冷凝的嗓音不帶一絲溫度。
在他看來,燕雲十六州雖是漢遼雜居之地,但迂腐的漢人最重身分與禮教,是不可能輕易入遼境的。而這個清麗嬌俏、身上還帶著書卷氣的漢族少女,竟會出現在這片少有人跡的樹林里,也太奇怪了……
冷戾而強勢的男性氣息壓迫著孟千竹的神經,即使面對出山猛虎部不會比面對他更危險。她覺得自己是只可憐的待宰羔羊,隨時都會被他撕成碎片。
「我、我迷路了……」她努力想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平穩,可是……好難!
「迷路?\"男人反問,質問的語氣顯示出他並不相信她的話。
「是真的!\"生怕他不相信,孟千竹揮舞著手臂,努力指向她自認是容城的方向。「剛才下了陣暴雨,我找不到來時的路,不知道該怎麼走才能回容城……」
「容城?\"男人低語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將她抱起,轉身走向身後那間石屋。
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壞了孟千竹。
他想干什麼?想輕薄她、還是想扭斷她的脖子?但無論是哪種,都讓她膽顫心驚!
「不要!\"她倒抽一口氣,驚恐的大叫,死命掙扎。「求求你不要……」她哀求著,眼中淚花亂轉。「我家還有幾分薄產,只要我寫封信,家里人肯定會送上贖金的……」
雖然才來容城沒幾天,但她早巳耳聞契丹人殘暴且喜歡斂財的傳聞,只要付得起讓他們滿意的贖金,他們一般都會講道理,不會無緣無故傷害人質。
「贖金?懦弱的漢人!\"
男子冷笑一聲,霸道地箍住她掙扎的身子和雙手,同時一腳踢開房門,將她丟到屋子當中覆著雜草的土炕上。
她腳上的傷口正好撞上炕沿,讓孟千竹啊了一聲,驚懼的眼眸浮現出血絲,趕緊往里鑽,仿佛這樣就能保護自己不受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