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了眼床上的燕墨陽,聶紫芊想了想,端了盆水坐到床邊。
既然他放心讓她照顧,那她總要有點照顧人的樣子,比方說幫他擦擦臉啊,喂喂東西什麼的……
聶紫色好心地將汗巾打濕,擺到他的額頭輕輕擦拭,並仔細端詳他。
他閉著眼,大概是因為藥物的關系,他臉龐通紅,額頭上汗涔涔的,無形中散發的熱力,竟對她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敝了,她不是一向喜歡孔武有力的男子嗎,大哥甚至還嘲笑過她的眼光,說她只喜歡大猩猩,她怎麼會欣賞起這種陰惻惻的男人呢?
疑惑的目光又在他臉上轉了片刻,發現才幾天不見,自己居然有些想他,當看見他時,心底也充滿愉悅。
真是好奇怪!
她將臉湊近了些,想看看他身上究竟是什麼在吸引她。
是眼楮嗎?
可此時他的眼楮閉著,根本看不見。
那就是眉毛羅。
她用手指輕輕觸模他的眉,眉很濃很密,像小貓咪的毛一樣,可這就能讓她著迷嗎?
她的小手又轉而撫上他的鼻子,鼻梁很挺,還滿高的。
接下來是臉,臉部的線條干淨俐落,也很有彈性,模了幾下不夠,又壞壞的彈了幾下。
「呵呵,手感不錯,要是放在奴隸市場上,說不定還能賣個好價錢。」
她雖不是那種有仇必報的小人,不過,既然他專橫跋扈的把她當女奴,她就不能在這兒討回個便宜?
「嗯……本姑娘出價一千,就你了!」
學著他的口氣,聶紫芊的嘴里一陣嘰嘰咕咕,模了模他的額頭,又模了模他的鼻子,而當她不安分的小手逐漸貼近他緊抿的薄唇時,床上的人忽然睜開眼楮,出其不意的捆住她的手腕。
「紫芊姑娘,我是病人,我留你在這兒是來照顧我,而不是騷擾我。」他瞪著她,咬牙切齒地說。
「啊!你……你怎麼醒了?」
聶紫芊一聲驚呼,想不到她花痴似的行為,竟被他當場抓獲,就算她臉皮再厚,神經再大條,此時也禁不住滿臉通紅。
「被你這麼敲來捏去,只怕死人都能從棺材里爬出來。」燕墨陽目光銳利,低沉的口氣有些譏誚。
聶紫芊心跳加快,呼吸也跟著急促。
「你身上的傷好了?捏我的手捏得這麼痛。」一點也不像是重病昏迷後剛醒的人,她在心底又加上一句,同時悄悄縮手。
她做捕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和形形色色的男人打交道在所難免,可被一個男人這麼抓著手,卻還是頭一遭。
「沒有。」燕墨陽松開手,眼光放肆的停在她身上。「我中了『赤焰刀』的赤毒,哪有這麼容易好。」
听到「毒」字,聶紫芊心口一震,立刻忘記剛才的難堪,瞪大雙眼緊張兮兮的望著他。
「那個大夫是干什麼用的,他沒給你解毒?」
「他?」燕墨陽眉梢一揚。「他能壓住赤毒,把我從昏迷中弄醒,就已經是神醫了。」說著,一陣熾熱涌上腦門,他簡短地命令道︰「扶我坐起來,再把桌上的藥給我拿來。」
聶紫芊趕緊扶著他坐起,抓了件外衣替他披上,又轉身取餅桌上已經泛涼的藥汁,小心地服侍他喝下,同時擔心地望著他。
他身體好燙,像是剛從火里烤出來似的,剛才她還以為那是藥物的緣故,想不到竟是中了赤毒,現在的他一定很難受吧?
「你在擔心我?」他問,不知怎麼的,她臉上無意間流露出的關切神情,讓他很受用。
「呃……沒,呃……一點點啦……」聶紫芊知道自己的臉肯定熱得發燙,但胸中的熱氣卻還在持續往上涌。
事實上,在遇見他之後,她老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不但冒險去救他,心中還不時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就像雨季的泉水,堵也堵不住。她該擔心的,應該是自己,不是嗎?為什麼現在反而在擔心他?
若有所思看了她片刻,燕墨陽緩緩開口。「你不用太擔心我,封天聖女就快到了,她一到,我身上的毒就可以解了。」
封天聖女?
再次听到這個名字,聶紫芊不禁愣了愣。「她是大夫嗎?怎麼名字听起來像個巫婆?」她月兌口而出,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趕緊用手捂住嘴巴。
燕墨陽的眼底漫起了笑意。
「她不是大夫,也不是巫婆,而是伽羅族的聖女,專管伽羅族大小祭神儀式,地位至高無上。」
伽羅族的聖女?
聶紫芊不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怔愣地望著他。
她听說過伽羅族,是這一帶一個神秘氏族,居無定所,行蹤飄忽。但中了毒不請大夫、卻請伽羅族的聖女?難不成他們真以為搞個祭神儀式,就可以解毒?
「愚昧!」聶紫芊心中著急,嗓音不覺拉高。
「不是搞祭神儀式,是要她的血,只有封天聖女的血,才能解開魔羅天數獨有的赤毒。」
什麼?聶紫芊倒抽一口氣,瞪大眼楮,啊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你在擔心什麼?擔心我吃了她?」燕墨陽瞟她一眼。「放心,我只是要她的血治病,並不是要她的命。」
早說嘛,嚇她一跳,她還以為他要生吃活人呢!
壓抑在胸口的那口氣,終于吐了出來,聶紫芊擦擦頭上的汗,見他雖然靠在床邊,面頰卻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知道他身上的毒氣一定又復發了,而他卻強忍著不讓自己倒下。
「你……要躺下休息會兒嗎?」她扶住他的手。
燕墨陽沒有回答,而是靜默的看著她。
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矛盾的女子,生性活潑又狡黠頑皮,偶爾還有點搞怪,想不到她也有如此體貼細心的一面。
說實話,長久以來,女人在他身邊就像一個可有可無的風景。
他喜歡漂亮的女人,也樂意接近寵愛她們;對于不漂亮的女子,他則很尊重,但會敬而遠之。
但眼前女子給他的印象,早已超越了美丑的界限,那是一種強烈的感受,就像喝下一杯看似平淡無味,實則甘醇醉人的美酒。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雖然……那時的她身穿男裝又滿面灰塵,看上去像個剛從泥堆里打滾出來的小男孩。
但也許是她清澈明亮的眼神,也許是她害怕中帶著倔強的表情,也或許是她身上某種特殊的氣質,奇異的觸動他的心弦。
很難想像,這樣的女孩子落在其他盜匪手里會是什麼下場,出于保護的心態,他決定將她收在自己身邊。
他是這麼想的,所以當那夜和魔羅天數的人交戰之前,他會讓她先逃。因為他知道自己這一戰必敗,而且必須中毒受傷。
只不過,他沒料到赤焰刀上帶的赤毒會如此毒辣,更沒料到,她竟沒離開,而是等在一旁伺機救他。
這讓他很感動,也讓他為她擔憂。
在這塊弱肉強食的荒漠上,心太軟,可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他分神之際,睡穴上忽然一麻。
她,竟敢偷點他的睡穴!燕墨陽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逞什麼強,死要面子活受罪,說的就是你們這種人!」
這是他昏倒前,听到的最後一句話。
第四章
黎明時分,星月即將隱去,趴在床沿上淺睡的聶紫芊,忽然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鞭炮聲驚醒。
出什麼事了?她探頭向窗外張望,發現本該在沉睡中的隱淵堡,此刻卻鑼鼓喧天,燈火通明,堡門外一聲響過一聲的禮炮不絕與耳,那氣勢簡直就像在迎接出巡的皇帝。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楮,確定自己處于清醒狀態,正想好奇地去屋外一探究竟時,躺在床上的燕墨陽忽然悶哼一聲,睜開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