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瞟她一眼。「不用管它,過來。」
聶紫芊這才注意到,在他右首的桌子上赫然擺著五、六盤精致的糕點、還有一壺茶、一盤鹵牛肉和半只燒雞。
出于本能,她想拒絕,可是……要在這種情況下保持傲氣,這對聶紫芊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想起自己這幾個月來,除了干硬的饅頭就沒踫過別的東西,思忖再三,她決定不為了所謂的骨氣,而虐待自己的身心。
坐到桌前,聶紫芊剛要伸手去扯燒雞,一塊麥香餅已扔到她面前。
「名字?」他問。
什麼嘛,她又不是乞食的小狽!不過……算了,算了,吃飯皇帝大!
心里雖然很不滿他的態度,聶紫芊還是邊啃麥香餅,邊口齒不清地回答。「紫芊……」下意識里,她隱藏了自己的姓。
接著,又是一塊綠豆糕落到她面前。「從哪兒來?」
「江南。」她想也不想的回答,風卷殘雲般將那塊綠豆糕,連渣都不剩的吞下肚子。
「為什麼來這里?」伴隨著一塊鹵牛肉,清淡的嗓音再度響起。
猶豫了一下。「可不可以再加個雞腿?」感覺對面那個家伙似乎不像外表看上去那麼冷漠,聶紫芊試著跟他討價還價。
他抬眸看她一眼,一聲不吭的扭下只雞腿遞給她。
聶紫芊接過雞腿。「我來找我哥的……」想了想,又趕緊補上一句。「我哥是商人,買賣絲綢的。」
開玩笑,沒見這家伙想要「殘花」想瘋了麼,他手下還為此宰了那麼多人,她才不敢讓他知道,她來這里其實是跟「殘花」有關!
聶紫芊偷偷瞟他一眼,以為他還會再問,沒想到他只是點點頭,而後從腰間抽出她那把軟劍,刷的一下抖得筆直。
「好劍!」他贊嘆。
他……他要干什麼?
聶紫芊渾身一顫,震驚地盯住他的手,一口氣沒咽下,忽地猛咳起來,手里的雞腿也不能幸免的奉獻給了土地公公。
似乎沒將她的驚惶看在眼里,他收回劍,手指有意無意的在劍鋒上輕輕一彈,頓時,龍吟般清越的聲音在帳篷里久久回蕩。
「吃了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人。」他定定地望著她。
簡簡單單一幾話,卻讓聶紫芊窒息得哼都哼不出,只能瞪大眼楮沖他猛點頭。
「我不想為難你,只希望你說話算數。」他瞄她一眼,目光在劍上稍作停頓,然後出人意料地將劍遞到她面前。「收好,別亂用。」
聞言,聶紫芊不禁愕然。
這柄劍乃御賜之物,她和大哥一人一把,她這柄是爹爹被封為「金牌御賜天下第一神捕」時聖上所賜的,大哥那柄卻是他靠實力得來的。
但無庸置疑的是,這兩柄劍都是劍中的極品,光是繞在劍柄上的金蠶絲就價值不菲,他不是強盜頭子嗎,這麼好的劍他竟會不要?
喏,還把劍還給她?難道不怕她行刺他嗎?
見她不接劍,只是一逕的盯著自己看,他將軟劍擱在桌上,緩緩開口。
「記住,從今以後,你是我的私有財產,你所有的一切為我所有。」說著,他盯住她的瞳眸,將臉慢慢逼近,無形中有股莫大的壓力籠罩住她周身,讓她動彈不得。「還有,收起你想逃的愚蠢念頭,這方圓百里之內沒有人煙,逃,絕對是死路一條。」
聶紫芊瞪大眼楮望著他,不知該說什麼好,忽然听見遠處傳來隱隱巨響,仿佛一道悶雷從天邊打來。根據以往的經驗,聶紫芊知道有大批人馬正踏夜而來,卻不知來者是敵是友。
就在這時,帳外響起一陣緊張的叫聲。「少堡主!」
「進來。」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掀簾而入,正是白日里抓她上馬的羅放。
見聶紫芊居然坐在少堡主對面吃飯,羅放錯愕一愣,若非親眼目睹,他絕不相信少堡主會對這個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漢人女子刮目相看。
大概對羅放的失態有些不滿,男人橫他一眼,冷聲問道︰「什麼事?」
羅放倏地回神,連忙道︰「啟稟少堡主,東面有大隊魔羅天數的人馬向這兒逼來,估計有六、七百人,我們現在一百人都不到,是不是先回避一下……」雖然他對少堡主的能力相當有信心,但敵眾我寡,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避?」狂傲的笑聲傳來,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聶紫芊居然看見他眼中有興奮的火焰跳動。「我燕墨陽什麼都會,就是不會逃!」
原來這家伙叫燕墨陽,嗯……墨陽,好怪的名字,黑色的太陽,不是妖孽又是什麼?
心里是這麼想,聶紫芊的手也沒閑著,俐落地拿起桌上的軟劍束在腰上,又乘機喝了幾口水潤潤嗓子,就听羅放繼續勸道︰「少堡主,現在敵強我弱,他們又是有備而來……」
這幾個月為了殘花寶刀,他們沒少殺魔羅天教的人,對方這次糾集大隊人馬,來意肯定不善,以眼前的情勢,回避當然是最明智的做法。
他話才說到一半,就被燕墨陽揮手打斷。
「不用多說,備馬!」
看著燕墨陽臉上不容置疑的表情,羅放無可奈何,只好說了句「遵命」,便低著頭恭身退了出去。
燕墨陽拿起面具罩在臉上,起身就往外走。
「以卵擊石好像滿笨的!」就在他走出帳門的那一刻,不知為何,聶紫芊忍不住本噥了一聲。
燕墨陽聞言一頓,但並沒有回答,而是轉身看她一眼,命令道︰「你騎馬向西跑五十里,有座白石堆成的山丘,山丘南面里有個洞,你在山洞里等我,天亮前我準到。」
呵,口氣未免太狂妄了吧!以一敵六,他真如此有把握嗎?
不過,顧不得那麼多了,逃命要緊!
苞在燕墨陽身後一起到了外面,聶紫芊一眼就看見自己的愛馬「追月」。見燕墨陽在一群手下的簇擁下,氣勢鷙猛的往東面迎去,她連忙翻身上馬,一抖韁繩,向西直奔而去。
去不去那個山洞另說,沒見這兩幫土匪要群毆麼,她這個小小的捕快還是能閃則閃,可不想傻兮兮的杵在這兒充當炮灰。
跑了一陣,風中隱約傳來激烈的決斗嘶喊聲,不知怎麼的,聶紫芊模了模腰間的軟劍,心思居然開始動搖。
那個叫燕墨陽的家伙跩是跩了點,不過他還知道讓女孩子先逃,總算有幾分君子風度,不知他現在怎樣了。
疾馳的馬兒不知不覺放慢,聶紫芊咬了咬嘴唇。他怎麼樣都不關她的事,難不成還真的給他做女奴?可是……一百人不到打六、七百人,也太狂妄了吧,他以為他是神啊。
瞪眼瞅著黑茫茫一片幽黯的天際,聶紫芊猶豫許久,還是決定掉轉馬頭,折身返回。
她可不是在擔心燕墨陽的安危,而是記掛著大哥。說不準這一次,她還能找著機會混進魔羅天教呢,她在心底這麼告訴自己。
聶紫罕一陣風似的飛奔而下,喊殺聲越來越響,轉過一處荒岡,她忽然發現有人,趕緊勒住馬韁。
放緩速度,聶紫芊悄悄踱了過去,發現前方有三個魔羅教的黑衣人正在圍攻一個隱淵堡的男子。
三打一,好不要臉!
她側眸望了望,暗啐一聲,正想不動聲色的繞過這幾個人,眼角余光卻忽然發現那名隱淵堡男子臉上,泛著一層詭異的寒光。
不會吧,這麼巧?
她定楮一看,那男子臉上果真罩著一張銀白的面具。
是他,燕墨陽!
心口一陣狂跳,她連忙找了個不易被人發覺的隱密角落,然後睜大眼楮,緊張兮兮的向那邊望去。
雖然酣斗已久,燕墨陽也未露敗跡,聶紫芊還是一眼就看出來,圍攻他的三個蒙面人都是個中高手,估計他再撐,也撐不過一百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