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亂地垂下眼簾,口里說著些自己都不知所以然的話語。「呵……婚姻大事豈能兒戲……父母之命……媒妁之約……呵……」
他捉緊她的下巴,黑亮的眼眸里似有幾分揶揄。「你能不能不要呵了,什麼意思就痛快點說!」
「我的意思是……」方玉兒抖著唇,心慌意亂地揪緊床單,揪得手指關節都隱隱泛青,總算憋出兩句話。「呃……有道是在家從父,父死從兄……」
「你要我去問你大哥?」他難以置信地挑起眉,玩味地瞅著她。
咦?她是這個意思嗎?「嗯、嗯,就是這樣。」反正不要現在問她就好。
蕭天逸斜眼瞟了瞟,忽然放松掃住她下巴的手,狀似擔憂地嘆了口氣。「要是你大哥不同意呢?」
「他敢!」方玉兒立刻跳起來,卻對上一雙含笑的瞳眸。
不好,上他當了!
連忙將燒紅的小臉埋得誰都瞧不見,方玉兒口里咿咿啊啊。「我的意思是……那個……你誠心誠意去求他……他不會不同意的。」
「我明白。」恣意欣賞著她的羞赧神情,蕭天逸憐惜地圈住她的腰,像在呵寵最重要的珍寶一般。「求他同意那是以後的事,我今天只想誠心誠意的求你,希望你嫁給我。」
輕柔的聲音飄過耳畔,她的心頓時化成片片蝴蝶在空中飛舞。她心緒迷亂,鼻頭一陣發酸,感動得想哭。
「好嗎?」他再次靠近她,輕柔地撫上她的背脊。
渾然忘了天地,忘了塵世,她情不自禁地抬起頭,撞見他的眸光,又是一陣莫名的悸動席卷著她。
「好。」她不知不覺地說著,眼底已然凝起淚水。
緊緊擁住她,溫暖的指月復輕輕為她拭去淚珠,他笑了,眸光更深。
「玉兒。」他含弄著她的耳垂。「其實,我好想馬上,不,現在就娶你。」他沿著她的臉龐,吻過她的秀發。「可是我現在有重孝在身,等一年,等過了這一年我們馬上就成親,好嗎?」
蕭天逸在說些什麼,她已經無心傾听。她靠上他寬闊而厚實的胸膛,享受著他的溫柔。
在這一刻,一種難以捉模的感覺爬上心頭。這種感覺很奇怪,既甜蜜,也有淡淡的酸澀。
她知道從此以後,自己再也離不開他了。
如果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她希望自己能夠活在夢里,永遠不要醒來。
被愛的感覺真好!
自從和蕭大哥私定終身後,方玉兒發現蕭大哥對她真的很好,好得就像對待自己心愛的妻子一樣。
她還發現,劉爺和趙爺一見到她,就像見了主人般,再也不像從前那樣嘻嘻哈哈。還有王府里的人,對她又是鞠躬又是行禮,幾乎當她是新任的永安王妃。
怎麼會這樣子?畢竟她現在還是妾身未明,沒有一個名分。
「蕭大哥,這樣不太好吧?」看著幾個丫鬟向她下跪行禮,方玉兒忍不住在蕭天逸耳邊小聲嘀咕。
「有什麼不好?」蕭天逸不以為然地瞟她一眼。「遲早都要習慣的,到時候再習慣還不如現在習慣的好。」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不是怕累著你,我還想把府里的事都交給你管呢。」
什麼?她嚇了一跳,忙不疊擺手。「免了、免了,我這人逍遙慣了,最怕這種管人管帳的麻煩事。」
話是這麼說,但她的心里卻不免暗暗欣喜。
這表示,她對蕭大哥真的很重要,不是嗎?
然而當她還沒來得及品嘗其中的滋味時,就忽然發現到一切全變了——就在府里住進兩個特殊的客人後。
那兩個客人,一個就是上次將他們帶回天水,整天一臉壞笑的飛虎將軍宇文長皓,另一個沒見過,听說是遠駐西涼的世襲鎮遠侯、玄武將軍鐘瑾。
首先變了的是蕭大哥。
以前不管府里來了什麼客人,蕭大哥總是讓她陪著,現在不知為何,只要同他們兩個在一起,蕭大哥就會想法子支開她。
接著變了的是劉爺和趙爺。
向來喜歡和她說話的他們,現在居然遠遠看見她就跑沒蹤影,仿佛和她多說一句話,天就會塌下來砸到他們似的。
再來就是王府里的僕人丫鬟,也不知怎麼的,大家看她的眼神也都怪兮兮的。但當著她的面,那些人的態度還是滿恭敬的,可是她感覺得到,他們肯定在背地里指指點點笑話她。
「蕭大哥,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好不容易趁著蕭天逸空閑的時候攔住他,她好奇地問。
「沒有啊。」蕭天逸笑得一臉輕松。「你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念頭?」
「我……」她遲疑地望著他,咬了咬唇角,一本正經地說︰「我總覺得這些天府里古里古怪的。」
蕭天逸輕笑出聲,憐愛地拍拍她的臉蛋。「乖,別胡思亂想了,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去,自己好好玩。」
又在打發她了!方玉兒不悅地噘起小嘴,擺出一副不甘不願的模樣,沒想到蕭大哥非但沒瞧她一眼,反而急急轉身離開。
到底怎麼了,告訴人家一聲又不會少塊肉。方玉兒頓時垮下小臉,懊惱得直跺腳。可是跺了半天,腳都疼了,也沒人睬她一下。
算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垂著腦袋走到屋外,卻看見府里的丫鬟僕人們一個個忙忙祿祿,正在裝點著宅院。
穆伯伯不是出殯才三個月,怎麼府里就開始張燈結彩?
方玉兒走到一個站在梯子上忙祿的僕人旁,仰起小臉不解地問。「喂,現在又不是逢年過節,你掛紅燈籠干嘛?」
「啊,是方姑娘!」那僕人手一抖,尚未掛好的燈籠差點兒落到地上。他趕緊掛好燈籠後爬下梯子,連聲道︰「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是嗎?方玉兒狐疑地瞅他一眼,卻也沒再說話。
哼!他不說,自然有人會說。
她想著,轉身又去問第二個,第三個……誰知一連問了十幾個人,得到的答案居然都一個樣—不知道!
奇怪了!實在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方玉兒跑去找馬總管,但在大院里忙得滿頭大汗的馬總管被一群下人團團圍住,她根本擠不進去。
有心去找劉爺和趙爺吧,可劉爺和趙爺的影子都不知在哪。
沒辦法,她只好去找蕭大哥,哪知道,蕭大哥又跟那兩個客人躲在藏書樓里不知在討論什麼。
見到她,守在門口的侍衛倒是傳下話來︰「王爺說了,沒他的傳喚,閑雜人等一概不見。」
她現在居然成了「閑雜人等」?
忙了大半天也沒能理出個頭緒的方玉兒徹底泄氣。此時的她不但腿麻腳酸,人也累了,干脆挑了塊干淨的草坪躺下。
望著天上時隱時現、若有若無的雲彩,不知怎麼的,她忽然想起杭州、想起了家、想起大哥大嫂、想起紫煙。
要是家里出了什麼事,大哥大嫂一定不會瞞她,就算要瞞,紫煙也肯定會第一個跑來向她通風報信,可在這兒……想著想著,晶瑩的淚珠已悄悄盈滿眼眶。
就在她委屈的想哭時,不遠處似乎傳來人聲。
不行,她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見人呀,方玉兒連忙起身,小心地藏在一片假山之後。
「好累喔!」嬌脆的女音帶著幾分佣懶。
「怎麼不累。」另一個溫和的嗓音答腔道︰「剛忙完老王爺的喪事還沒休息幾天,現在又開始忙王爺的婚事,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真是命苦。」
王爺的婚事?哪個王爺的婚事?該不會是蕭大哥的吧?不會,不會,蕭大哥不是跟她說好,明年再成親嗎?
方玉兒正在莫名其妙之時,卻听那個嬌脆的女音再度響起。「就是,就是,下輩子投胎我一定記好了,非到大富大貴的人家里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