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然,慕容雁半信半疑地道︰「我怎知不是你們隨意找個人來,教好了她另一套詞前來騙我。」
她此話一出,那女乃娘好不容易停下的淚水又流了出來。「小姐您忘了嗎?您都喊我福娘的啊!」
她心中一動,她好像想起來了——她記憶里好像有個福娘,對她很好的福娘……她努力回想,想記起所有的事,但覺得頭越來越疼,好像有人在她頭里不停打著鐵似的。她忍不住雙手抱著頭蹲了下來。
雪山獨老怕她真的記起一切,那麼他要得到血玉瓏就更加困難,便在一旁要她不要相信他們為前忻王所編造的月兌罪之詞。
只是他每說一句,言兒便反駁一句,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雙方毫不退讓。
天啊!為什麼她想不起來所有的事?慕容雁在心中吶喊著,她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到底誰的才是真的,殺害她爹娘的,凶手究竟是誰?
她這些日子糾葛在愛恨情仇里心力早已交瘁,全憑著一股復仇意志支撐著,而現在連仇人是誰都起了疑問,她還有什麼可以憑借?
耳旁不斷傳來雪山獨老和言兒兩人爭辯的聲音,搞得她越加心煩意亂,幾度發狂。終于,她受不了地雙手往兩旁雪地一擊,大喊道︰「你們不要再說了!」
言兒被她一喊馬上乖乖噤了聲,但隨即又尖叫出聲,原來慕容雁正好站在一塊突出的山崖山,方才一擊又用盡全身力氣,故她腳下的雪地竟應聲而裂,整塊崩塌了下去。
眼看站在上頭的慕容雁、言平玨及雪山獨老就要跟著掉落山崖——
眾人驚呼中,安劍一個跨步沖上前,可也已來不及抓住離他最近的言平玨,三人連著雪塊消失在眾人眼前。
「大哥!嫂嫂!」言兒焦急地跑上前查看,谷青芩則是嚇得住眼楮不敢看,這麼高的山崖,除非會飛,否則掉下去恐怕要粉身骨……
安劍心中亦是萬分忐忑,他探出頭往山崖下看去——原本緊張的表情瞬間轉為欣喜,「快來幫忙,他們沒有掉下去!」
第九章
「谷前輩,絮兒如何?要不要緊?」言平玨一臉焦急,不住對著為慕容雁把脈的谷長松問道。
他向來冷靜內斂,不管遇到多麻煩之事皆能運帷幄,不改其色,可一旦關乎慕容雁,總會令得他方寸大亂。那時他察覺雪地裂開之時,立刻上前抱住慕容雁,然欲跳回崖上已來不及,還好他反應快,在兩人落下那一刻,借著崩落的雪塊一蹬,減緩了下墜之勢,饒是他輕功好,所施力道雖不足以讓他躍上崖,但他利用身上短劍鑿進山壁支撐住,兩人才得已保命沒捧落崖下去。不過雪山獨老可就沒這麼幸運,此刻早是已葬身崖。
但最叫言平玨擔心的是當時他縱身過去抱住慕容雁時,慕容雁已昏了過去,直到安劍等人將他們拉上崖都未清醒,但由于當時風雪忽地轉大,眾人只得先行下山,好不容易尋著一戶人家落腳,這才趕緊讓谷長松為她診治。
比長松細心為慕容雁把了脈後,原先的嚴肅神情漸漸放松。他起身對言乎玨道︰「夫人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一時受不住才會暈了過去,她身體非常虛弱,主要是因憂心跟勞煩所致,不過並無大礙,只要休息些日子,身體調養得宜便能恢復,倒是……」
他捻捻胡須停了下來,似有難言之隱。言平玨才放下心,听他這麼說,一顆心馬上又懸到半空中,「如何?莫非絮兒也中了毒?」他最擔心的便是雪山獨老對絮兒下毒,借以控制她。
「非也、非也——」谷長松搖頭晃腦,在吊足眾人胃口後,這才笑逐顏開地對言平玨道︰「夫人不是中毒,是有喜了,恭喜王爺你就要當爹了!」
什麼?他要當爹了?言平玨乍听這消息驚喜萬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只能上前緊緊握住慕容雁的手。他實在太高興了!沒想到絮兒肚里已有了他的孩兒,他就要當爹了!
言兒恍然大悟道︰「難怪我見嫂嫂這幾日身子多所不適,還以為她受了風寒,原來是有喜了。」唉,這芩姐姐的爹也真是的,這麼個好消息還不快告訴他們,淨在那支支吾吾的讓他們擔心得要命,看來芩姐姐的愛玩個性就是來自她爹——
咦?大哥要當爹了,那她不就要當姑姑了嗎?一思及此,她立刻抓住一旁谷青芩的手,樂不可支的叫道︰「芩姐姐!我要當姑姑了耶——嗚——」
安劍沒等她嚷完,便一把住她嘴巴,一邊拉著她走至門口一邊對谷長松等人道︰「我們先到外頭去吧,讓柳絮好好休息。」他知道平玨一定有許多話要對柳絮,他們這些不相干的人還是識相點好,別在這礙事,特別是這個多話的祺郡主。
比長松和谷青芩點點頭,跟著他步出房門。待走在最後的谷青芩帶上房門後,房里便僅剩言乎玨和慕容雁兩人。
雖然言兒怒喊著,「放開我啦——」的叫聲還隱隱傳來,可言平玨一點兒也沒听見,此刻,他的眼楮只看得見慕容雁平靜安穩的睡容,他的耳朵也只听得見她規律而悠長的呼吸聲。
他愛憐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娘子,從她的如雲鬢發、濃密長睫、巧鼻朱唇,一直到尚看不出有隆起的月復部,他的目光梭巡過她身體每一處,每一眼都蘊藏著無限情意。他松開右手,為她拂去復蓋在額上的發絲,然後溫柔摩挲她的臉頰。他真是太高興了,高興到不如要如何表達他的喜悅和感謝。如今真相水落石出,殺害絮兒爹娘的凶手也死了,她總算可以了一椿心事,而他們兩人也可以再像以前一樣在一起——不,是三個人,還有他們即將出世的孩兒呢!
望著她消瘦的臉龐,他不禁責備起自己,這些日子來,絮兒一個人承擔這許多事,心里必定非常痛苦,不知她知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他一定要好好補償她。
不知過了多久,在他溫柔注視下,慕容雁掀動眼瞼,緩緩睜開雙眼。
言平玨微笑看著她,見她睜著一雙清澈大眼,疑惑地望一望四周,又疑惑地看了看他,好像不認識他似的。
看了好一會兒後,終于,她輕蹙起眉頭,問他道︰「你是誰?這兒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兒?」
※※※
半個月後
這日,言平玨應谷長松之請來到了松林莊。半月前,他們一行人自雪山各自回家後,谷長松便窮盡心力尋找醫治慕容雁失憶之法,半個月來,他翻遍古籍多方研究,總算不辱他續命丹的封號,鑽研出醫治之法。
大廳里,言平玨和谷長松兩人相對而坐。谷長松先向他解釋,「我因為顧忌有夫人在場說話不方便,才會勞王爺走一趟松林莊,請王爺別見怪。」
言平玨急忙道︰「前輩千萬別這麼說!蒙您費心,平玨銘感五內,無以回報,您再這麼說,豈不令平玨更加過意不去。」
比長松原也是豪爽性格,素來不喜世俗之繁文縟節,但因看在言飛同自己女婿——邢笛有交情的份上,這才會顧慮到雙方身份之別,語多尊敬,現下一听他這麼說,便也快人快語地道︰「好、好,那我們誰都別客氣了,就直話直說吧!」他也不羅唆,立刻道︰「是,前輩請。」他當然知道谷長松此番請他前來,必是為了絮兒失憶一事。
那日雪山一戰,絮兒清醒之後竟然什麼事都不記得,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他。當時谷長松推斷她是受了刺激因而失憶,在不知是暫時或長期的情況下,亦不敢貿然下針醫治,故他只告訴絮兒自己是她相公,決定先帶她回王府後再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