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因為我愛伍媚,即使我給了機會讓你來競爭,對不起,感情上我早已向伍媚傾斜,我永遠不可能將你和她放在平等的位置衡量。」
她能夠看清方其仁在說這些話時眼底不經意流露的溫柔,言語雖是淡淡的,卻包含著無限的情感……他的眷顧,不是為她展現,他在她面前流露的感情,是因伍媚而來,而不是她。
一時間,她的心里酸酸的,有說不上來的苦澀滋味縈繞其間。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是輸的那一方,對不對?」她拼命克制自己,生怕閃神,捏緊了的拳頭就會這樣摑上方其仁的臉龐。
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沒有接受失敗的好風度。
「輸贏並不重要。」方其仁回答,瞧了一眼她貼在身側已經握成拳頭的雙手。看得出來,平日里受過的好教育使她努力保持姿態,不讓自己的怒氣任意發泄出來。
他舉步,與她擦肩而過,走了兩步,又停下,背對著她開口道︰「陳小姐,你要的是一個居家過日子的男人,至于愛不愛,已屬次要。」
像是被人突然重擊了一下,陳曦驀地回頭,緊盯方其仁的背影,「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毫無預兆之下,心底最為隱秘的部分被他揭露,以至短短一句話,因為她的激動被硬生生分成了兩半才勉強說完。
憑他知道的種種,不完全,但已可以大致推斷。
伍媚曾彷徨厭世,陳潛視情感如畏途,然後是陳曦——無關情愛,只要忠誠。
上一輩情感糾葛帶來的苦楚,痛的不只是當事人,還有經歷了的兒女們。
背後傳來腳步聲,慢慢接近,停在自己身後,距離很近的位置。隨後,一雙手繞過他的臂膀,感覺得到,陳曦柔軟的身子貼在他的背部,臻首順勢靠在自己的肩頭。
「放開些,順從心意,找自己喜歡的人,不是更好?」方其仁沒有動,誠懇地提出忠告,自認為這是自己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我很羨慕伍媚,真的。」陳曦悶悶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不似她平常的爽朗隨意,「她好幸運,能夠得到你的愛。」
可以出言安慰的,但他卻不出聲,任由她慢慢平靜,沉澱心緒。
她是伍媚的姐姐,是伍媚的親人,如果可以幫她,為她解開心結,也未嘗不可。
一輛公車從相反的方向駛來,在路的那邊靠站停歇。他這才想起,自己本來是要去接伍媚,卻在這里和陳曦消耗了不少的時間。
「我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沒等他開口,身後陳曦已經發話,擁住的他手又加力了幾分,「即便是輸了,我也要輸得冠冕堂皇。」
她的話,令方其仁隱隱有不祥的預感,不遠處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響,他轉過臉,看見先前那輛公車緩緩駛離,站台上,立著的,是一臉愕然注視他們的伍媚。
「伍媚,你嘗嘗,這魚的味道怎麼樣?」
「很好啊……」
「真的?那你待會一定要多吃點。」
廚房里,時不時傳來諸如此類的對話聲和笑聲,還有伍媚間或來往上菜的忙碌身影穿行餐廳和廚房之間,她明明隨時都出現在自己眼前,但卻故意對他視而不見,擺明了要將他當做隱形人忽略到底。
他想,這樣的情況有些糟糕,至少,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
「大哥,我怎麼覺得,我未來大嫂似乎對你很有成見呢?」方其慈抱著靠枕從沙發里懶洋洋地爬起來,露出一臉很欠扁的笑容,「是不是最近不太乖,招惹了桃花上身,所以才落得如此淒慘?」
哇呀呀,不用說,一看老哥額頭上的黑線又增加了一條,就知道自己是猜對了。
「來來來,跟我說說。」方其慈來了興趣,忙不迭地從沙發上爬起來,「最近你走了什麼好運,還有誰對你有意思的?」
以前怎麼沒有看出自己的大哥這麼厲害,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弄得個花開兩朵,喝,看他怎麼收場!
「我現在很煩。」方其仁瞪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亂的方其慈,非常理智地提醒她千萬不要來招惹他。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現在已經焦頭爛額,不需要方其慈再來雪上加霜一番。
方其慈吐了吐舌頭——好威脅的表情哦,看起來怪嚇人的。看來,如果她存心想要搗蛋,恐怕都還要多加斟酌。思考片刻,衡量了利害關系之後,她搖搖頭,縮回沙發繼續看她的綜藝節目。
「吃飯了!」
方其慈歡呼一聲,一馬當沖進飯廳。香噴噴的飯菜擺上桌,讓人垂涎三尺。
「吃飯都不積極,哥,你準備當神仙了?」雖心系美味,仍不忘捉弄,方其慈一邊半真半假地調侃門外的方其仁,一邊抽出空閑忙于觀察身旁伍媚的表情。
很正常,看不出來有什麼異狀嘛。
第8章(2)
「其仁,過來吃飯了。」王淑華出聲叫方其仁。不知道兒子今天搞什麼,接伍媚回來之後就心神不寧的。喏,現在還立在客廳躊躇不前,像是前面有刀山火海似的。
原本還在想該如何向伍媚解釋,結果老媽發話,不得不從。
五個座位已被佔據其四,只有伍媚右邊的位置還預留著,其慈坐在伍媚的左邊,還有老媽,笑眯眯地坐在那個空座位旁邊,「提醒」他該在什麼地方就坐。
好吧,好吧,他自然非常樂意坐在伍媚身邊,但是,今天,情況有些特殊,不知道這樣善意的安排,會不會適得其反?
拗不過老媽,他只得順她的意坐下,不忘偷看了一眼伍媚,還好,很從容,沒有什麼征兆。
「好了。」一切妥當,王淑華眉開眼笑,舉起杯子示意,「伍媚,今天是你第一次來我們家玩,來,歡迎你!」
「伯母,你客氣了。」伍媚舉杯,與她輕輕踫了踫。
「算我一個!」方其慈的眼珠子轉了轉,抓起杯子嚷嚷著,非常豪爽地撞過去,「伍媚,以後常來——呀,不好意思!」
用力太猛,盛滿橙汁的玻璃杯兩兩相撞,果汁蕩出一大半,盡數灑在伍媚的淺色體恤上。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方其慈不住道歉,放下玻杯,「我去拿毛巾。」
「 啷!」轉身之際,她的手肘好巧不巧地掃過去,一整杯的果汁傾灑出去,正中伍媚。
體恤二度受創,狼狽之態,已不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
「哥,快快快,我屋里有干淨的衣服,你帶伍媚過去。」無視老媽干瞪眼的樣子,方其慈已經自發行動,一手拉起伍媚,不忘向方其仁叮囑。
「其慈——」比較注意細枝末節的方恆輕輕咳了咳,提醒女兒演戲不要太過分,「我想這種工作你帶伍媚去比較合適。」
「可是我餓了。」方其慈理直氣壯地回答,笑嘻嘻地湊近右邊坐著的老爸,壓低聲音咬耳朵,「爸,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大智若愚?」
嗯,之前不知道,不過現在拜女兒提醒,他比較清楚了,因此立即收聲裝聾作啞。
「所以了,如果一日三餐不能定時定量,我就會低血糖,低血糖就會頭昏腦漲,然後呢,我會無法集中精力,工作不好,無法取得成績,不被上司認可,一蹶不振,就此厭倦人世也說不定……」方其慈喋喋不休地告訴大家利害關系,不忘博取同情,「伍媚,你說慘不慘?」
「嗯,有點。」已經被方其慈唬得一愣一愣的,伍媚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說實話,如果不是方其慈跟她說,她是真的沒有想到,一頓吃不飽的午餐,居然會引出那麼大的麻煩,還有可能造成那麼惡劣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