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上手時,不太適應,需要小蒙的指點才能順利進行。幾番之後,逐漸掌握了技巧,也越來越得心應手。
「裴小姐,要不要休息一下?」見她已經微微冒了些許薄汗,小蒙好心地建議。
「不用。」她干脆地回答,渾身的細胞都在興奮地叫嚷,舍不得就此罷手。
她仿佛對這樣枯燥的工作樂此不疲,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小蒙放棄游說,直起身,想要為她拿杯水,轉過身,看見門邊站著喬予浩。
「浩——」他剛想開口叫,喬予浩卻對他擺擺手,指指蹲在地上專心致志的裴文。
小蒙會意,站在一旁,看喬予浩一步步向他們走來。
「小蒙,小蒙,你過來看看,這一枝應該怎麼剪?」遇到了難題,裴文直覺地向小蒙求救。
「過去一點,沿著低端削掉就行了。」有點低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真的吶……」按照指點,裴文揮動剪子,剪下那一枝有礙美感的枝條,冷不防一只手伸過來,拿走了她手中的花剪。
她回頭,剛想要抗議,卻看見了一臉風塵僕僕的喬予浩,怔忡之余,被他拉起來,取下了手套。
「從打電話開始,你就這樣一直在修剪?」手套下的手稍微有些紅腫,指尖有幾處月兌皮,還好不太嚴重,不過掌心的小水泡可能會讓她難受好幾天。
「不要怪小蒙,是我執意要做的。」他雖然是在跟她說話,可是卻一直瞪著小蒙,怕他責怪小蒙,裴文辯解道。
「你是第一次,小蒙不是。他應該明白新手時常需要休息,才不至于弄傷手,更何況你——」想要說她養尊處優,根本就不適合這樣的工作。話到嘴邊,顧及她的感受,終究沒有說出口。
「我怎麼樣?」他沒有說出來,並不代表她不明白他隱藏的含義,有三分氣惱,三分辯白,她捏緊了拳頭,「我只是要證明,你喬予浩能做的,我裴文一樣可以做到!」
喬予浩一時愣住,她的言下之意,他當然明白。心劇烈跳動起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沖動而又直率的表白。她說她一樣可以做到,對于她的身份地位而言,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有了這樣的宣言?
有好多的話在胸臆間涌動,想要告訴她,可是腦海中有個聲音一直在提醒他,他們兩個人,根本就不配,不配啊……
這道藩籬,他沖不出去。
「我知道。」最後低低說出口的,只有這三個字,卻也是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完整說出來的話語。
聲音很輕,但毫無疑問是他在說話,裴文驚訝地瞪大了眼楮。原以為他會像以前那樣,或是轉過臉,或是別過眼,總之,杜絕和她對視的可能,以沉默來回應她,沒有想到,這次的發展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略微疲憊的神情,黑眼圈顯而易見,眼中,還有血絲在泛濫,一看就知道他根本就沒有睡好覺。
依照她的判斷,他的睡眠時間,應該全部給了那些有問題的花卉了。
「浩哥,裴小姐已經等了你好久了。」在一邊暗自為他著急,小蒙忙不迭地提醒他。
「找我有事?」不可否認,當小蒙打電話裴文來找他的時候,他的心情難以言喻,很復雜,多了點喜悅,多了點期待……
「我可以和你聊聊嗎?」今天的心情有些不好,想到的,只有他。鬼使神差的,莫名其妙就走到這里來。
「聊聊?」他有些躊躇,不知道該答應還是拒絕。
「如果沒有空,就算了。」他的樣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想來也是累得慌,實在應該好好地補個好覺。
「不,我有空。」見她開始往外走,說不上什麼理由,不經大腦的話月兌口而出,連他自己都有點驚訝。
「那就好,一起聊聊好了。」小蒙懸了半天的心終于落下來,生怕喬予浩再放棄這千載難得的好機會,「對了對了,裴小姐還沒有吃晚餐吧?浩哥,你不如找個地方,大家可以一邊吃一邊聊嘛。」他拼命地向喬予浩擠眼楮,順勢將兩人往外面推,「花屋有我就行了,你們就別擔心了,好好聊啊……」
眼看著喬予浩和裴文慢慢走遠,小蒙在心里默默求老天爺保佑,機會是有了,就希望浩哥這個悶葫蘆能夠稍微開點竅,千萬千萬別再犯傻放棄裴小姐這麼好的女孩子哦……
不是浪漫的法式大餐,也不是精致的意大利菜,他邀請她就餐的地點,僅僅是一家小餐廳。老板顯然和喬予浩很熟,硬是在人滿為患的空間中找出一張桌子,安排他們坐下。
「不要看這店小,做出來的菜很好很實惠,和一些大酒家相比,毫不遜色。」就座後,喬予浩對裴文說。
裴文小心地避開旁邊走來走去差點踫到她的人,對喬予浩的話,不置可否,「真的嗎?那為什麼他們不開酒家卻只要一家小飯館?」
老實說,第一次坐在這麼擁擠的地方用餐,還真有些不習慣。
第7章(2)
听他這樣問,喬予浩將手中的筷子慢慢放在桌上,抬起頭,很認真地對她說︰「也許,他們對平凡的生活比較適應。」
他的話中有話,顯然是在暗示什麼。是在奉勸她,這樣的日子,她過不來嗎?
「適應是要有過程的。」她掰開衛生筷,也很認真地回答他。
「結果卻很難保證。」對上涼盤的伙計說了聲謝謝,喬予浩動筷,這樣對她說。
「沒有試過,又怎麼知道?」
「有些事,是不用試的。」
「喬予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堵住她的話,表現得根本沒有回旋的余地,「我的身份,對你來說,真的是很大的困撓嗎?」
兩個人,不可能一直這樣打啞謎,既然這樣,她不如開誠布公,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
「你,有更好的選擇。」將入口的菜困難地咽下,喬予浩終于開口。
裴文靜靜地看著他,很久都沒有說話,直到又有一盤炒菜上桌,熱氣升騰,逐漸模糊對面的他的面容,她才很輕很輕地嘆了一口氣。
喬予浩的心,因為她這一聲極輕的嘆息而懸了起來,不知道她隨後會回答他什麼。
「今天,我听到了一些事情,心情有點糟糕。」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裴文說的話,和他們談論的話題完全不相關。抬頭,見她心不在焉,有一下、沒一下地拿筷子撥弄盤內的菜。
「有什麼問題嗎?」她的樣子,不太開心,也許是生意上遇到不順心的事了吧?
「問題很多。」她終于停止手中的動作,盯著盤子中被她撥弄得凌亂不堪混成一團的食物,「一年多以前,我問了一個問題,你沒有回答我,現在呢?有沒有答案?」
他愣住,沒有料到那麼遙遠的事情她居然還記得,一時間沒有準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想要讓他回答「快樂」,還是「不快樂」?
他還在考慮,裴文已經開口︰「知道當時我為什麼要問你這個問題嗎?」
喬予浩很誠實地搖頭。
「那一天,是我父母出殯的日子。」見他略微驚異,她笑了笑,「你一定是在想,為什麼他們會同時去世吧?」
話題一打開,思緒好像飄得很遠,久遠得連她自己回憶起來,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他們,是在去辦離婚的路上出了車禍,搶救無效而死亡的。」
喬予浩的眼皮跳了一下。裴文在說整件事的時候,語氣異常淡漠,要不是她親口承認去世的是她父母,他真的要以為,那兩個人,其實只是與她毫不相關的路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