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今日莫不是又來了貴客?要我們幾個服侍?」為首的妖艷女子見嬤嬤立在一旁,嬉笑著發問。
老鴇瞪了她一眼,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子,嘴巴朝一邊的雅間努了努,壓低了聲音︰「別說為娘的不疼你們,喏,你們的好運氣來了。里面的那位付公子,人長得俊,出手又闊綽,依我看來,家世不凡。你們若服侍得好,能被他看上,這輩子就走運了。」
「這麼好?」妖艷女子嘟嘴,「那娘干嗎不先試試?」
「呸!」老鴇啐了她一口,「旋影,怎麼老沒個正經!」
被喚作旋影的女子笑得更歡,「娘說得真是好笑,干我們這行,還圖什麼正經?」
老鴇氣急跺腳,心想著要給這頂嘴的丫頭一點顏色看看,雅間那邊,有人已經發問——
「嬤嬤,人都帶來了嗎?」
「對,帶來了,付公子你先瞧瞧。」天大地大,財神爺最大,旋影這丫頭下來再收拾,還是先辦正經事要緊。心里盤算,老鴇推推面前的旋影,「還不快去!」
「知道了,知道了!」旋影不甘不願地拍開老鴇的手,瞥了一眼竹簾後的人影,故意提高音量,「有心風流,急也不在一時半會兒的時間嘛。」
「姑女乃女乃——」老鴇捂住她的嘴,幾乎在告饒,「你那張利嘴少說一句行不行?」
「行啦。」旋影拉下老鴇的手,白了她一眼,隨即掀起竹簾,婀娜多姿地率先走了進去。
幾個花娘也尾隨其後,依次進入。
不到半炷香的時辰,屋內有響動,接著就見她們一一走了出來。
「喂,怎麼樣,怎麼樣?」老鴇拉住先出來的旋影,匆匆追問,實在好奇那位付公子究竟怎樣挑選枕邊人。
「嗯?」旋影有些心不在焉,「沒怎麼,就看了看我們的右手腕而已。」
「看右手腕?」老鴇有些不解,不大明白那位付公子究竟出的哪一招。
「呵,付公子,真是俊俏,對人又彬彬有禮……」旋影身後的一位花娘滿面通紅,喃喃自語。
「就是呢。付公子的樣貌,著實不俗。」一提到那位付公子,另一人連聲附和,表情迷離,「連旋影姐姐都恍了神,是不是?」
「怎麼?」听如此說法,老鴇大吃一驚,「他連你也沒有看上?」
旋影聳聳肩,「都叫我們出來了,請您老去另叫人來,你說呢?」
老鴇心中連連叫苦,想著這該如何是好。
旋影可是醉夢樓的第一金字招牌,論身段,講樣貌,談歌舞,與當下失蹤的別臨苑天的若綺不相上下。那位付公子,連她都沒有看上,可見眼光之挑剔,不是一般難伺候的主。
「嬤嬤——」
老鴇已經笑不出來,只能眼看著又是一批粉面含羞的花娘從雅間出來,在心里惋嘆她們碎了一地芳心。
兩個時辰了。揉了揉自己因為站立太久而稍顯麻木的腿,老鴇無精打采地應聲︰「付公子——」
竹簾被掀起,露出一張足以令女人死去活來的臉,害得她這半老徐娘的心,也不受控制地跳了跳——罪過哦。
「付公子,我們所有的姑娘都到你這里來悠晃了一圈,你就沒一個看得上眼?」
「所有嗎?」
老鴇看著他緩緩走到欄桿前,注視下面的大廳,忍不住開口道︰「當然是所有——」眼角的余光忽然瞄到一個小廝匆匆跑過去,忽然想起了什麼,她禁不住低呼︰「對了,怎麼把她忘了……」
「誰?」
「啊,我這里是還有個人,但是個婆子,姿色不佳,又上了年紀,上不了台面,就叫她給姑娘們打工。這不,剛去了臨城為姑娘們買胭脂水粉,可能過一兩日回來。不過,她不在也沒什麼,付公子你一定看不上眼的。」
「是嗎?」
「對呀。」老鴇忙不迭地點頭,「根本就不及旋影的十分之一,我說旋影,付公子你記得吧?就是第一個進去的……」
「嬤嬤——」
喋喋不休的話語就此被打斷,顯然別人的心思根本就沒放在她的王婆賣瓜上。老鴇有些垂頭喪氣,不知曉生意沒做成,這位付公子會不會連銀票都收回去?
很大的損失吶……
老鴇屏住呼吸,靜待他的下一句話。反正是下了狠心,說什麼都不能叫到手的錢財又被討了回去。
「我累了,不想旁人打攪,如果不麻煩,我想……」
「付公子,這怎麼使得?上房多得是,你盡避挑選,要真睡在這里,你不是折煞了我這老婆子?」老鴇堵在下人房門前,好聲好氣地勸面前的人。
這位付公子,行事還真不同于常人。漂亮姑娘沒看上眼,現在又硬要住下人房,實在弄不懂他。
「嬤嬤,不礙事。我這人自小落下毛病,喜歡睡硬板床,換作上房里的軟榻,恐怕這一夜都難以入睡。」
「這樣啊……」老鴇瞪大眼楮。
「對。」趁她還在愣神,一雙手已經輕輕將她拉到一邊,順道推開門,借老鴇手中燭火的微弱光線,打量屋內的陳設。
嗯,一桌一椅,外加一張木板床,舊櫥櫃,爛水架,看得出,房間的主人果然不受重視。
「煩請嬤嬤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攪。我累得慌,只想好生休息。」從老鴇手中接過燭台,他如此囑咐。
「好,好好。」老鴇連連點頭,轉身離開,走了一段,又回頭叮囑,「若是付公子還有什麼,我吩咐下人,你只管使喚。」
「多謝了。」
看著老鴇喜笑顏開地離去,他看了看周圍,確定四下無人,平和的面色忽然冷下來。關上房門,插緊門閂,將燭台放在木桌上,手沿著牆壁,緩緩移動,一一模索,不放過絲毫的蛛絲馬跡。
沒有發現,都是女子平日間用的東西。
難道是自己推測錯了?
正在思量,他不經意一瞥,發現雙腳之間忽然出現了絲線般寬窄的光亮。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他驀然向上一躍,揭開屋頂上遮蓋的黑布,突然推開天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出手去,在一聲低呼中,將一人拉了進來,又驟然落地。
「付千巧,你想嚇死我嗎?」穆縴雲使勁瞪那個害她丟了半個魂的人。幸好還記得自己的行為不怎麼光明,現在的環境也不大適合自己拉開嗓門發脾氣,氣勢不足,只有小小聲地詰問。
好玄,好玄!正趴在屋頂專心致志地觀察,冷不丁就有人來驚魂,害她還以為是什麼厲鬼來索命,要拉她入地府怎麼的。
「是你?」有些意外,付千巧松開揪住她衣襟的手,「你到這里來干什麼?」
神經一松懈,穆縴雲這才發現自己還手腳並用地纏在付千巧身上,臉紅了紅,她連忙跳下來,見付千巧的眼神,她急忙辯駁︰「喂,別想歪了,我可是跟著你進來的。」
「你跟蹤我?」聞言,付千巧皺了皺眉頭,眼神瞬間又犀利起來。
「別以為我一天沒事干跟著你轉悠,我是無意瞧見你出連府別院的。」穆縴雲小聲嘀咕,目光忍不住地又粘在了付千巧的臉上,「誰知道你會來這種地方……」
說到底,她也是為他好。就憑他那張俊臉,若不好生防範,進入這種煙花之地,也只有被生吃入月復的份兒。
嘖,別的不用說,就說方才在雅間內——她都看到了,那些個女的僅僅是見了付千巧一面,就已經神魂顛倒。說不定,用不了多時,她們會集體行動,趁著付千巧熟睡,就對他不軌。
哎呀呀,不想了,反正場面很恐怖就是了。
「我說——」趁現在還風平浪靜,她還是先將他勸說回去養傷比較好,免得他在這里受了欺負,她這個地頭蛇,也怪沒有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