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歡——」穆飛星喚常歡,常歡上前,將手稿交給連華能。
連華能如獲至寶,笑咧了嘴,眼前即刻出現金銀滿貫的場景——穆飛星今年為花魁選秀作的最新曲譜,若是交付印刷出來,保準又是一搶而空。
呵呵,他真是一個精明的商人。
「我走了。」穆飛星興致缺缺地對連華能說道,站起身,準備告辭,不料——
「天之遙,地之遠,白雲暮靄山水間……」
如黃鶯出谷般的歌聲徐徐飄散開來,傳進他的耳中,很熟悉,使他狐疑地看向那邊的樓台。
一抹紫色的身影出現,不似歌聲引人遐想,倒換來下面此起彼伏的惋惜。
是嘛,是嘛,這位姑娘,聲音甜美動人,就是那個——看起來似乎胖了些。
見到來人,穆飛星額頭的黑線增加了幾條。
樓台上紫紗覆面的姑娘對其他的人視而不見,直視前方的穆飛星,眼中有頑皮的笑意,還得意地揮了揮手。
穆飛星沉下臉,眼含警告。
她不甘示弱,回敬一眼,作勢要拉下覆面的紫紗。
涼風,殺氣,哦哦,頃刻間,一道人影從對面飛過來,擒住了她的手腕,毫不憐香惜玉。
「飛星哥哥,疼呢……」美人落難,無人理會,她只能自力更生,硬逼自己眼眶蓄滿淚水,盡可能看起來楚楚動人一些。
「知道疼還鬧?」穆飛星瞪她,「立刻跟我回去。」
紫紗下的笑臉皺起來,哀求聲不斷︰「飛星哥哥,再讓我玩一會嘛。」
「不行!」穆飛星斬釘截鐵地回答,對她的哀兵之術根本就不理會。
「哥,大哥,好哥哥……」她向後蹲下,拽著穆飛星拉住自己的手,幾乎是被拖著往前走,「你就依我一回嘛。」
聞言,穆飛星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露齒一笑。她心底一喜,以為有所轉機。
「縴雲,好縴雲,乖縴雲……你就依我這一回,好不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穆飛星也學得像模像樣。
穆縴雲嘟起嘴,郁悶加氣結。
看來,軟的不行,就只好硬來了。她眼珠子一轉,另一只手悄悄地背到身後。
「你干什麼?」穆飛星沒有忽視她的小動作,微微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警惕地看她。
「飛星哥哥——」
穆縴雲的語氣好甜,看在穆飛星的眼中,甜得有某種嫌疑,使他想到他這個不怎麼上進的妹妹,還有兩大絕招。
才想到,就見穆縴雲出其不意地伸出手,一枚小小的彈丸丟出,直向他的面門擊來。
好險,他偏頭,彈丸從頭頂飛過,他抬腿反踢,彈丸頃刻又飛向穆縴雲的方向。
力道不大,他只是想要給縴雲一個教訓,要她以後不要動不動就把迷藥使在自家人身上。
當!
不偏不斜,穆縴雲中靶,眉心狠狠挨了一擊。大概太得意忘形,沒有料到穆飛星會避過偷襲還來個大反擊,所以沒加防備,她踉蹌著倒退幾步,到了樓台邊沿,一腳踩空,就這麼掉了下去。
「縴雲!」眼見玩笑開大了,穆飛星沖上前,想要抓住她,已是來不及。
「哇啊啊!」
完了完了,這麼高,摔下去不死也只剩下半條命了。臭飛星,爛飛星,居然這麼對自己的親妹妹,好狠,她做鬼也不會放過他的。
爹哪,娘啦,各方神仙,嗚嗚……
咚!
砰!
耶?奇怪了,怎麼不痛?她記得這邊的石板很硬的呢。
穆縴雲偷偷睜開下墜時因為害怕而緊閉的眼楮,發現自己好死不死地趴在某個已經替她當了肉墊的人身上。本來好端端在臉上的紫紗掉落,覆蓋在和她咫尺相對的那張臉上。她小心翼翼地拉開面紗,好驚異地瞅見對方的面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嗯,那個,姑娘,你沒事吧?」驚艷,驚艷,她努力按捺下想要伸手滑上那張臉的沖動,很「憐惜」地詢問看起來已經被自己壓得很慘的大美人。
「姑娘?」底下的人翻了個白眼,好不容易抬起被壓住的手,推了穆縴雲半天也不見她移動半分,只能挫敗地住手,「你很重。」
「對不起……」經由對方提醒,穆縴雲才手忙腳亂地從人家身上爬下來,「大家都這麼說——喂,你沒事吧?」
沒還沒說上兩句,就听美人兒痛苦地申吟了一聲,兩眼一閉,接著就沒了聲氣。
不會吧?她的沖擊力真有這麼大?穆縴雲目瞪口呆,隨後才由石板上的一攤血,遲鈍地發現仰躺在地的人其實是撞破了後腦勺。
「別怕,別怕……」她喋喋不休地安慰,又是牧常?質瞧?酥校?煌?媸泵??苑叫乜謐 廡女乃??拔衣砩洗?憧創蠓頡???br>嗯,等等,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穆縴雲瞪著那張艷若桃李的臉蛋,手又自動滑到對方胸部,很不確定地又模了模——
呀呀,比秦淮河面還要平!
怎麼會這樣?一跤跌出個大烏龍,她誤認為紅妝的「俏佳人」,居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兒身。
穆縴雲趴在床邊,近距離地凝視那張漂亮異常的臉蛋,心中好生惋惜。
這樣的樣貌,若是女子,參加昨日的角逐,她敢打包票,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榮登花魁寶座。可偏偏,這等上好的桃花芙蓉面,居然是一個男子所擁有……
「飛星,你真打算將他撂在我這兒?」連華能苦著臉,抱著一線希望問站在穆縴雲身後的人。
「人都已經躺在這里了,你哪還有這麼多的問題。」穆飛星揮揮手,正眼都沒瞧他一眼,像趕蒼蠅一般,草草回答。
「可是——」連華能小小聲地開口,「算起來,我很虧本的呢……」
蓖人抬回來的佣金,是他出的;請大夫抓藥的銀兩,也是他出的;房間床鋪藥膳伙食,還是他出……要是這個受傷的家伙昏睡個十天半個月,租金、飯錢、藥膳……二三得六,六六三十六,肉痛哪。要是不小心,傷勢過重翹了辮子,不但血本無歸,還要負擔喪葬費……二五一十,四七二十八……
「你還真是一毛不拔。」听他嘀咕,穆飛星轉身,一把抓過他正用于算賬的金算盤,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開口,「鐵公雞連華能,你的外號還真是名不虛傳。」
「那飛星,你看——」見穆飛星終于開始注意,連華能眼楮開始放光,一只手準備直接伸到穆飛星的面前。
在商言商,他是生意人,盈利才是最大的目的嘛。
「少來!」穆飛星拍下他蠢蠢欲動的手,一句話,徹底粉碎連華能的如意算盤,「休想從我這里騙到一兩銀子,一切費用,都由你來承擔!」
連華能像是被誰踩住了痛腳,一跳三尺高,「為什麼?」
手拍痛了,沒知覺,因為穆飛星的一句話,他仿佛看見白花花的銀子源源不斷地從自己眼皮底下流走,痛心疾首。
「為什麼?」穆飛星冷哼一聲,盯著他的眼神別有深意,「縴雲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幫她混入花魁選秀里去?」
耶?這都被他發現了?有點心虛,連華能滿臉賠笑,「我是那種見利忘義的人嗎?」
穆飛星仔細打量了他諂媚的笑容片刻,點點頭,「很像。」隨後拍拍穆縴雲的肩膀,很循循善誘地問她︰「縴雲,你怎麼做到的?」
穆縴雲的注意力集中在昏迷的人身上,全然沒有看見連華能的擠眉弄眼。
「兩本琴譜。」她下意識地接話,沒怎麼拐彎地就出賣了連華能。
「縴雲,你很沒義氣吶!」這麼輕易就被出賣,連華能泫然欲泣地控訴。
「所以了——」穆飛星攤開手,「我不計較你的見利忘義,你當將功贖過,好好照顧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