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朝暉的嘴巴大張成O型,難以置信地盯著她。
是誰說喝醉酒的人是最清醒的?是誰在酒醉的時候說她知道自己在干什麼的?害得他傻里吧唧地相信。結果事實證明,不到八個小時,她就已經將自己說的話拋到九霄雲外,完全忘記她昨晚是怎麼將他干淨的T恤當成一條廉價不值錢的抹布般蹂躪。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卞朝暉扯扯被角,不死心地提醒她,希望能夠喚回她少得可憐的記憶。
「我——想想。」本來想要說什麼都不記得,但是對上卞朝暉眼巴巴的樣子,話,不自覺在舌頭上轉了個彎,維妮努力回想昨晚的一切。
模糊的印象中,她踫到了陸家喻,她去了酒吧,她要了啤酒,她存心要買醉,刻意選擇遺忘……為什麼,她現在會跟卞朝暉躺在酒店的一張床上?
「喂喂喂,你那是什麼眼神?」卞朝暉哇哇大叫,看樣子也知道她關鍵的什麼都沒有想起,還一味在懷疑他的人格。
這年頭,好人不好當——雖然,他承認,他這個好人當的有點動機不純。
「你別想抵賴,我有證據的,你等著。」卞朝暉跳下床,沖進洗手間,不多時,手中包著一堆衣物又沖出來,站在她面前,用力抖開。
「你看看,這上面還有你……」話說了一半他就傻了眼,折得整整齊齊的衣物被展開,一覽無遺,干淨平整得就像是剛開封的一般。
這這這——酒店的效率也太高了吧?不僅干洗了,還從頭到尾熨燙得妥妥帖帖,一個污點都找不到,不是明擺著和他過不去嗎?
還在懊惱間,手中的衣服被扯走了一大半。
「謝謝,我的衣服。」雪白的手臂在他面前搖曳,縴縴玉指給了他提示,「那一件,是你的。」
「謝謝。」他有氣無力地回答,還是立在原地,哀悼自己已經如流水逝去的名譽。
「卞朝暉,你多大了?」冷不丁地,維妮開口問他。
「二十六,干嗎?」套上體恤,卞朝暉還是沉浸在自己無限的失落中,有氣無力地回答。
「沒事。」維妮搖搖頭,用被單裹住窈窕軀體,拿著衣物,下床走進浴室。
他的表情,像一個做了好事沒有得到表揚的孩子。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眼,那麼無辜又委屈的表情,怎麼可能出現在一個已經二十六歲的成熟男人臉上?
「不管你信不信,」卞朝暉靠在牆邊,敲敲掩上的門,「昨天晚上你確實喝醉了,而且吐得一塌糊涂,報銷了我們兩個人的衣服,萬不得已,我才在酒店開了個房間。」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要和她解釋清楚,不能讓她誤解了自己,將他當成一個玩世不恭的公子。
「衣服也是我請酒店的女員工為你換的,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對你做哦。」末了,他還不死心地加上這一句,有點畫蛇添足之嫌。
他在外面的每一句話,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對他的話,維妮不置可否,徑自更衣。
拿過放在漱洗台上的襯衣,展開,一張皺巴巴的小紙條,飄飄然地,落在地面。維妮蹲,撿起來,看清楚上面的內容之後,一時愣住。
一張名片,是卞朝暉的名片。上面記載的手機號碼,看起來很是眼熟,似乎在之前,她曾經撥過這一串熟悉的數字。
她怔了怔,有什麼片斷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模出混雜在衣物間的手機,翻到「撥出記錄」,昨晚十一點五十五分,她曾撥出一個電話,號碼和名片中的一模一樣,證據確鑿,不容抵賴。
她記得,這張名片是他們上次在吃肯得基時他給她的,當時完全是出于客套和禮貌接受,完全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真的會付諸行動。
不想太寂寞、不想太孤單,想要找一個人來分擔,選來選去,為什麼會「騷擾」上卞朝暉?望向鏡中的自己,維妮眼楮浮腫,蒼白著臉,憔悴不堪。
「喂,你到底有沒有听我在說話?」卞朝暉提高聲音又敲敲門,怕她還沒有酒醒,一頭醉倒在里面。
沒有回應。他撓撓頭,猶豫著要不要一腳踢開破門而人,拯救里面有可能出意外的人。猶豫之間,門由里拉開,走出整裝已經完畢的維妮。
看了卞朝暉一眼,她的手伸到腦後,將自己的發綰成一個發髻,拿簪子固定,一氣呵成,動作異常流暢。
沒有遮嚴實的窗簾縫隙射進一縷陽光,傾瀉在她的發間,配合她的動作,發浪波動,流光變幻。
完了完了,卞朝暉的手又在發癢了,想用相機將這小小的動作定格,抓拍最美的畫面。
「對不起。」放下手,維妮拿起皮包,小聲說道。
「什麼?」目光還著迷地留戀在她發上,卞朝暉心不在焉地愣愣問她。
「昨晚的事,我記起來了。」一想到自己發酒瘋纏著卞朝暉傾訴,披露自己的苦悶,說實話,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總之,耽誤了你的時間,我很抱歉。」
耶!紅臉了?為證明自己並不是眼花看錯,卞朝暉使勁眨眨眼,發現維妮臉頰上的淡淡紅暈還是沒有消失。
酒醉的她,似乎跟他最有緣分,她酒醉後的胡言亂語他也習以為常;看過她相片上精明干練的模樣,也見識過她的笑臉迎人,沒有想到她還有這番別樣風情,他是真的真的看傻了眼。
手癢癢啊……他習慣欣賞美好的事物,所以總是想用鏡頭捕捉最動人的一刻。他從來不是一個注重表面的人,春花再燦爛也有凋謝的時候、楓葉再絢爛也抵不住寒冬的侵襲,他喜歡在最自然的瞬間找到最切合的內容,對景物如此,對人,也如此。
他想要在自己相機中留下倩影的女人並不多,母親是一個,卞朝霞是一個,孟夕陽是一個,現在,還有維妮……而且,這一次的念頭比任何一次都來得強烈。
母親是他的至親、卞朝霞是他的姐姐、孟夕陽即將成為他的弟媳……每一次想要拉來當模特的人,似乎都和他月兌不了關系。
維妮,她會是他的什麼人呢?心開始「咚咚」跳起來,不受控制,有一種預感,慢慢地,在發酵。
奇怪他為什麼一直擋在她身前不發一語,只是一個勁盯著她猛瞧,到後來,臉色都變了,看起來有點不對勁。
維妮伸出手,在卞朝暉發直的眼楮前面左右晃了晃,「卞朝暉?」
在眼前晃動的十指縴縴,修長白皙。卞朝暉下意識地張開手掌,包住那只手,對上維妮疑惑的眼神,一句話月兌口而出——
「我追你,好不好?」
☆☆☆
遜斃了,遜斃了!卞朝暉抱著頭,不斷地在心里哀嚎。
只要一回想自己在酒店像個白痴一樣發神經,他就直接想去撞牆。
沒錯,他承認,截止今天早晨,他發現,自己對維妮,有那麼一點點好感、有那麼一點點動心,不否認有希望和她發展的念頭。
但是——
他對女士,一向是很含蓄的呀!想象中的求愛,是在惟美浪漫的氣氛下進行。有玫瑰、有香檳,還有小提琴拉出的流暢音樂陪襯,然後他含情脈脈地表白,贏得佳人芳心。而不是像今早趕場一般,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倉皇下鍋開飯似的,甚至不用三言兩語,直接一句話就提煉了所有的意思。
越想越頭痛、越想越泄氣,卞朝暉申吟,剛想拿起茶幾上的水杯,不料有人先下手一步為強,毫不謙讓地拿走。
「喂——」
「喂什麼喂?!」龍少俊瞪了卞朝暉一眼,「這是我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