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瑞月乖乖地點點頭,「屬下明白。二閣主,你自己要小心啊。」
對他來說,一年的時間還是太長。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花莫愁重新翻身上樓,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二閣主,你真的好苦啊。」齊瑞月立在原地喃喃自語,「因為不了小姐,居然逼得一世英名的你要從後山懸崖峭壁逃走,這要是傳出去,你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立足啊……」
第2章(1)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此話一點兒都不假。
暫且不說風景如何宜人、經濟如何發達、生活如何富足,單是這里的夜生活,也足以讓人向往。
繁華的夜市,獨特的江南小吃,熙來攘往的熱鬧人群……
然而最有特色的,恐怕還是要數華燈初上之時,城中秦樓楚館張燈結彩、鶯聲燕語的綺麗之景。
「這位大爺好俊俏,進來看看吧。」拉住路過的男子,嬤嬤臉上掛著職業的笑容招呼著。
「不用了。」撥開粘在自己臂膀上的手,男子又要走。
「哎喲,不是我自夸,我西子樓的姑娘,可是杭州城最出名的,你不進去瞧瞧,可真是虧得很哦。」哪有那麼容易放跑到嘴的肥肉,嬤嬤又扭著身子粘上來。
「我沒興趣。」眉頭已經皺起,男子顯然對這一套已經很不耐煩。
「沒興趣?」上下打量著面前英俊的男子,嬤嬤掩嘴笑得很是了然,「是男人會對姑娘沒興趣?別假正經了。」肥肥的手指頭眼看著就要戳上他的額頭,「心里想一套,嘴上說一套,進了房間又做一套,你們這些臭男人,都是一個德性……」
「哎喲!」殺豬聲慘叫連連,方才還捏著嗓子說話的嬤嬤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意欲逞凶的手,被硬生生地翻了個轉。
「不要再讓我听到‘臭男人’這三個字!」面前的男子拎著她的手,冷凝著臉,說得毫不留情。
「為什麼?」她說臭男人礙著誰了啊?哭喪著臉,嬤嬤只能在心中哀悼流年不利。
「為什麼?」甩開嬤嬤的手,男子重復著這句話,眉眼中懊惱的神情一閃而過,「因為拜這三個字所賜,我至今還在外游蕩,有家歸不得。」
是了,對這三個字這麼敏感的人,除了他花莫愁還有誰?
莫愁,莫愁,有空一定要去問問爹娘,當年給他起名的時候是不是弄錯了,自從遇見顧不了,用「愁雲慘淡」來形容他實在不足為過。十幾年來的慘痛教訓歷歷在目,記憶猶新。現在居然被逼到要離家逃難,一路從四川漂泊到江蘇,他的血淚史,還真的不是一兩天就能說完的。
垮下臉,花莫愁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卻發現嬤嬤一臉受驚嚇地看著他,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被他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得連忙托住自己受傷的手的嬤嬤,低下頭,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只敢在心里犯嘀咕,那種又是哀怨又是心酸的表情,出現在一個如此英俊的男子臉上實在是很怪異的事情啊……
惹不起瘟神,她眼楮一瞟,看到經過的人,神情一變,連忙笑臉盈盈地上前,「我說張公子啊,怎麼不進來坐坐,我們家秋紅可是想死你了呢。」
「改天吧。」被喚做張公子的人行色匆匆,連回答都是敷衍性的。
「哼!」看著人影在她面前消失,嬤嬤撇撇嘴,「不就是去樓外樓嗎?有什麼了不起?」
她轉身一搖一擺地朝里走,看了看還立在一邊的人,揮揮手中的絹帕,「還有你,要去樓外樓就快點兒,晚了啊,可就沒有份兒了!」
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地方,原來就是個樂坊而已。
幾乎走遍了滿城的客棧,居然統統關門,說是要去看樓外樓每月一次的迎客宴,弄得他也不由得好奇起來,以為是什麼江湖上新興起的門派。結果跑來一看,真是失望之極。
不過幸好,有地方坐、有茶水喝、有點心吃,不至于讓他坐在緊閉的客棧門外挨餓受凍。
周圍金壁輝煌,輕紗舞動,正中的圓台之上,美麗輕盈的舞娘霓裳揮灑,水袖搖曳,曼妙異常,博得眾人喝彩不斷。
不得不承認,人漂亮,舞姿靈動,配樂的簫聲也很精湛……可是從小就看慣了家中美麗的妹子,听慣了她天上地上絕無僅有的美妙笛聲,所以現在的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對差距太大的檔次有任何激動的表現。
百般無聊地看著台上的人獻樂獻舞,台下的人如痴如醉,他的眼皮開始上下打架,最終慢慢地合上。
「樓外樓,也不過如此嘛。」清脆的聲音穿插在樂聲中突兀地響起,遠遠地傳來,害得他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幻覺,幻覺,一定是自己的幻覺,這兩天趕路,疲倦得很,所以才會听見這個聲音。
悠揚的樂聲停止,周圍的人群在騷動。
幻覺,幻覺……在心中默念,他就是抵死也不睜眼。
「是誰啊?敢這樣說樓外樓?」
「砸場子吧?」
「不可能,哪有挑上樓外樓的?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
議論的聲音此起彼伏。
最前排有人站起,接著跳上了圓台。
「在下久聞樓外樓的大名,特地前來,沒想到真是見面不如聞名。」
一次他可以說是幻覺,兩次他也可以繼續欺騙自己,但是三次呢?花莫愁不情不願地睜開眼楮,在看清楚了台上的人之後,心中不禁哀嚎連連。
除了顧不了,還有誰?
「不知這位公子對樓外樓有何不滿?是否是敝樓招呼不周?」一名婀娜的女子上台,揮退了正在撫琴的樂師,得體地問面前身著男裝的顧不了。
「你是誰?」眉毛一挑,顧不了問她。
「妾身韓心,是樓外樓的總管。」微福身,韓心笑臉相迎。
「那你們樓主呢?」此話一出,就听見下面噓聲四起。
「抱歉,樓外樓樓主一向不見外人。」韓心委婉地拒絕她。
「那麼執事呢?」眼珠子一轉,顧不了不死心地再問。
「慕容執事此刻也不在樓中。」暗自思考面前清秀的小鮑子究竟是為何而來,韓心步步為營。
「是我來得不巧,還是樓外樓故意推辭?」看了韓心一眼,顧不了意有所指。
「公子執意要見樓主和執事,不知所為何事?」眼前的人,也不是好對付的角色。
「美色和樂技,你說呢?」實際上,她好奇外傳的樓外樓樓主的美貌,而在乎樂技的,卻另有其人。
「公子是存心來挑釁的?」言語間,韓心向後退了一步,立即有幾名大漢攔在她的身前。
「挑釁倒是說不上。」無所謂地看看面前的陣勢,顧不了聳聳肩,「樓外樓的樓主以樂藝聞名,卻是從不當眾獻藝,如何叫人心服口服?」
「公子說這麼多,無非是想用激將法讓樓主出面而已。」韓心看了看台下因為顧不了的話而有些蠢蠢欲動的眾人,「若是有人的樂藝勝過樓主,樓主自然會在私下與之切磋。樓外樓的樓主,哪里是凡夫俗子隨便就能見著的?」
「說得也有理。」喃喃自語地說完這句話,沒有再做進一步的挑釁,顧不了沖著在座的眾人笑了笑,輕盈地躍下圓台,就向門外走去。
看她接近,花莫愁連忙轉過臉,壓低了身子。
淡淡的藥味從他的身邊飄過,逐漸遠去。他回頭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後,看她悠閑地在街上閑逛,頗為自得。
冤家路窄啊,為什麼他千里迢迢地跑到杭州都可以遇見她,可見老天還是真的沒有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