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易汝的臉色不禁倏地轉白。看父親那一臉正經的模樣,難道三天後真的有婚禮?
「你不可以說不,各黑幫老大以及無數的達官顯要都收到喜帖了。」丁案擺出他一貫的酷漢神情嚴厲警告她
「上百桌的客人都收到喜帖了,卻惟獨我這個女主角毫不知情?」丁易汝雙手握拳,喃喃自語著。
丁起崴又解釋道︰「就算你真的不喜歡他也沒關系,反正只是一年的婚姻,眨眨眼就過去了。」
這又是一記悶棍!丁易汝真有點懷疑父親可能神志不清。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別用那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我!」丁案大聲咆哮,他這個素有黑道教父之稱的高大男人,—向只接受他人恐懼或是崇拜的眼神。
但是丁易汝仍然認為父親不是病了就是受了什麼刺激而胡言亂語。
丁起崴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假,只好說︰「這樁婚姻你母親也同意的……」
像是為了呼應丁起崴的話似的,易汝的母親一一四十四歲的林苡若體態輕盈地從二樓走下來。她有一張和丁易汝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美麗容貌,所不同的是她的美比易汝更多了一份成熟的味道。
林苡若一直保養得很好,白皙細女敕的肌膚和眼底盈滿幸福的笑意所透露出來的訊息即是一個在丈夫的羽翼下被過分呵護寵愛的非常幸福的婦人,
案親非常珍愛母親。這是毋庸置疑、人盡皆知的,也是丁易汝很小的時候便明白的事。但是父親和母親卻是有實無名的夫妻,他們各自的身份證配偶欄上都是空白的。
是母親不愛父親嗎?不!這是不成立的,誰都看得出他們彼此深深相愛。
那是為了什麼竟會令一對戀人相愛相守了二十四年卻仍然拒絕婚姻?
必于這個問題大概永遠是個謎。林苡若向來都是以一抹淡淡的微笑回應,至于丁起崴嘛!他是黑白兩道通吃的大老,自然是精于打「太極拳」。
丁起崴一站起身,強而有力的右手臂一攬,林苡若便靠在他的懷中。
「你的感冒還沒好,怎麼不多歇歇?」他輕柔的斥責聲中充滿無限的愛憐,也只有在深愛的妻子面前他這威赫的黑道大老才會放柔神情。
「只是小靶冒,不打緊。」
「媽!爸爸他擅作主張地為我安排婚禮,他說您也同意了,這是真的嗎?」丁易汝急切地問道,她想母親一向是明事理的人,怎麼可能會同意這種荒謬的事。
「是啊!何曉生是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林苡若輕拍一下易汝的手背,淡淡地微笑。
丁易汝煩躁地抹抹臉,她真的快昏倒了。母親居然一副理所當然地回答她的問題。去他的青年才俊!就因為那個叫何曉生的男人是青年才俊,她就必須莫名其妙地答應這樁婚事?如果真要一個青年才俊當她的丈夫,不是她丁易汝夸口,只要她說一句話,立刻會有好幾卡車的青年才俊爭著要娶她回家,何必落得要嫁給一個從未謀過面的男人。
她父母親對她一向是采取民主教育,從不過問她的任何事,即使在她高三那年不顧高考在即,卻突發奇想地寫起稿來,別的同學是為了大考熬夜而喝濃茶,她卻是日以繼夜地趕稿。當然啦!她這個招人嫉妒的天才仍然考上了第一志願。
在她大二開始因為—時玩心大起,加入了造型設計的行列,加上偶爾在演奏會上應教授之邀彈幾曲鋼琴協奏曲而莫名其妙地聲名大噪,一時之間各媒體無不爭相追逐。幸好沒人知道她是黑道大亨的掌上明珠,否則各媒體豈不更瘋狂?!
了起崴是何等地愛護女兒,他自然是無所8用其極地掩飾丁易汝的真正身份。後來丁起崴為了易汝的未來著想,幾次想將她送出國外去,全在林苡若的堅持之下作罷。林苡若所持的理由很簡單,她認為一個人的未來操之在己,即使是親如父母也不能強為兒女決定或是干涉任何事,
丁易汝心想︰像母親這麼開明,她怎麼可能不征求她的同意而胡亂訂下親事?!她甚至連那個叫何曉生的男人的真面目都還沒見過耶!這不是極為可笑嗎?
等等!丁易汝突然想起先前父親听說的話,于是連忙問︰「爸爸,您剛剛說這個婚姻只有一年是什麼意思?」
「我們和何書丞……也就是何曉生的父親、你未來的公公已經講好了,一年後你和何曉生是離是合由你們自己決定,只要一方想離婚,另一方不得說不!」
丁起崴頓了頓,似又想起什麼,補充道︰」還有,雖然你們的婚姻有法律效力,但是你和何曉生之間……呃……」他干咳—聲,已經五十多歲並曾經執掌二大幫派的丁起崴忽然不自在,別扭地說︰「你們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何曉生他不能……不能對你亂來。」他實在是很費力地把話說完。」那我們結婚干嗎?」
「因為何書丞曾經救過你的母親,而那家伙要我們用這種方式報恩。」丁起崴用非常理所當然的口吻說著。
「報恩」這兩個字一時鑽不進丁易汝的腦袋瓜。她只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就因為她「未來的公公」曾經救過母親,所以兩家竟訂下了這樁荒謬的婚姻?!
那麼她不等于是要」賣身」了嗎?!
現在已快二十—世紀了,而她是個有思想的現代女性耶!如今居然因為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理由,必須嫁給一個毫無感情的陌生人!即使這是一樁有名無實,而且為期不過一年便會夭折的奇怪婚姻。
看來那個何曉生的父親八成是有毛病,竟要自己的兒子和—個沒見過面的女孩結婚,這對他到底有什麼好處?還不如直接命令丁易汝去當他們何家的小女佣來得有用。
何況這絕不是她父親的作風,雖然黑幫大老最重視的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二分法,但現在可是要犧牲自己女兒的幸福,—向疼愛她的父親怎麼會答應這種事呢?
「二十年前因為幫派的內斗火拼波及到你的母親,當時我人在日本,如果不是何書丞動用他私人的關系……」像是心有余悸似的,丁起崴緊緊地握住妻子的手,當時如果苡若遭遇不測,他無法想象他將如何獨活。
雖然欠了何書丞那個陰魂不散的老鬼恩情,致使他這個威風八面的黑道教父足足郁卒了好幾年,但是苡若的安全比這世上的一切都還重要,她不僅僅是他認定的妻子,更是他的生命。也因為有了苡若,他才開始信奉上帝,感謝上帝對他這個在刀口下討生活的浪蕩子如此厚愛。
丁易汝當然明白父親是將母親捧在手掌心呵疼著,但是……但是要她成為一個陌生男人的妻子,並且必須同住一個屋檐下——即使是有名無實她也不能答應呀!
她可以逃婚!喔,是的!這個念頭一浮現在腦海,易汝的唇邊立即泛起一抹笑容。
除非父親捆綁她上禮堂,否則……嘿嘿!三天後的婚禮如果少了新娘子,就沒戲唱了!雖然屆時想必是貴賓雲集,各方達官顯要都會到場,她就這麼逃婚是有點失了何丁兩家的顏面,可是誰教他們這些做長輩的胡亂拿兒女的婚姻當兒戲?!到時候不管是哭調或是都馬調,都由他們去唱個高興。
正暗自喜悅的丁易汝忽然瞥見丁起崴眼中詭異的眼神,那眼神……似乎是另有所圖,易汝愈看愈覺得父親像是狡猾的老狐狸,正設計著「請君入甕」的恐怖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