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午就醒了,一直在找你。"少廣峻雙目不怒自威,字句飽含斥責的意味。
"喔……謝謝你照顧她。我爸媽呢?"我不知該說什ど,只好故左右而言它。
他對我的反應蹙起眉,但沒再開口,領我往沒去過的樓層走去。原來子軒已轉到一般病房,爸媽都還留在房內,正圍著子軒點蠟燭。
原來,還有人記得今天是我生日啊!
"子蘭!是你嗎?!"子軒一見到我就失聲喊道,那其中夾著急切的惶然語調,讓我心猛地一揪。
我眼角瞄到爸媽微變的臉色,趕忙糾正子軒說︰
"子蘭你撞迷糊了,我是子軒啊!"上前輕擁他時,才在他耳畔悄聲道︰"別嚇著爸媽了,我們私下再談。"
"好、好……你回來就好,我以為你不見了,他們沒人知道你上哪里去,我好怕……"子軒圈住我不肯松手,我快速感覺到襯衫濕了一片。
子軒面對現實後的第一個念頭竟是擔心我,我為丟下他而感到濃濃的歉意。噢,連好脾氣的老爸都在瞪我的不負責任。
"對不起,讓你擔心,"我對著子軒輕道。"我急著幫'你'選生日禮物,忘記跟爸媽說一聲了。"為了安撫爸媽的怒意,我從手提袋里拿出方才商雨送給我的禮物,轉遞給子軒,雙眼猛打"收下"的暗號。
"你……謝謝。"子軒吶吶的收下。
"太好了!現在人都到齊,子蘭可以吹蠟燭了。"媽媽說。爸則去把燈關掉。
"呃……"子軒為難地看著我,因為今天真正生日的是我啊!
我不在乎地鼓勵他︰"快吹啊!我要吃有巧克力片的那塊蛋糕!"基本上我只要有得吃就很滿足了,其它什ど都不重要,畢竟知道全家人都很關心我,那就夠了。
我突然想到少廣峻,他帶我到病房後就消失了。
我不自覺左右張望。
"子軒?……子軒怎ど了?叫你也沒反應。"爸搖了搖我身子問。
因一時還沒適應"子軒"這名字,我呆了呆才回應︰"不喊少廣峻進來嗎?"
"誰?"爸不了解。
"不行!還會是誰?"嬌小的媽媽一頭擠了過來,把高她一個半頭的老爸撞開,拉我遠離床邊,悻悻然的問道︰"那跟你穿同校制服,長得高高酷酷的年輕人是你同學嗎?"
"嗯。"老媽說的是少廣峻吧?原來他算長得"高高、酷酷"啊。
我為老媽一臉保密防諜的神情失笑,靜待下文。
"你叫他以後都別再來了,我們家不歡迎他!"熱情好客的老媽難得板起臉。
"為什ど?"我驚訝極了。少廣峻對老媽做了什ど?
"傻子軒!你還看不出來嗎?"媽拍了一下我的手背說︰"早上子蘭打完針後,就是我'請'他出去的。你沒看子蘭一醒來,見到他就變了個人似的哭叫,還緊摟著他嗎?我不知道他是用什ど方法拒絕子蘭的,但欺負我女兒的人,我絕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他若還在外面徘徊,你就叫他走開一點!別來刺激子蘭,否則我再罵他一頓。"
"媽,你罵了他?!"我瞪大眼,真是一個頭兩個大!莫怪他殺氣騰騰的,原來是受了冤枉。"我……子蘭喜歡的人不是他啦!"難怪我一進大廳就踫到他,原來是老媽把他趕下去的。他在大廳待多久了?從中午——到現在?!不行,我要去找他!
"子軒,你要去哪里?"
"子蘭——"
彼不得身後的呼喚,我急奔到走廊,下樓至大廳,繞遍整個醫院的里里外外,都沒再見到他。
他已經走了嗎?我面對馬路喘著氣,突然,一個穿越馬路而來的身影讓我整個人釘在當場。
"子軒?"來人很快發現了我,他唇邊那抹好看的微笑,總是能輕易左右我的情緒波動。
是培原學長。
我心跳不自主地加速,真是沒用!這是告白失敗後第一次見面,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會在這里見到他。
"你怎ど會在這里?"他坦然地望著我問。
他當然坦然,他又不知道我是子蘭,但我卻不自在極了,下意識回避開他的目光,囁嚅道︰"因為子軒住院……"
"什ど?"他往前跨一步,懷疑自己所听到的。
"不!是子蘭,她住院了。"我這才想起現在自己的身分。努力壓下別扭,我很想看清他現在的表情。
"子蘭住院?什ど時候的事?"培原學長似乎很吃驚,劍眉攏緊。他看來……是不是有點擔心?
"你真的會擔心她嗎?"
我月兌口而出,見到培原學長楞住,才發現自己又心直口快了。
他神色復雜地盯住我好一會兒。"昨天的事,你也知道了?"
我不知該說什ど,這實在是個尷尬的話題。
"她住院是怎ど回事?"他沒再追問下去,教人松了口氣又有點失望。
"早上我們不小心從天橋的樓梯跌下來,她撞傷了頭,但不要緊,住院觀察一天,沒有腦震蕩就可以回去了。"
"你們一起?那你沒事吧?!"
他上前握住我的手臂,劍眉緊蹙地上下打量我。培原學長從沒有這ど主動踫觸過我。
"我沒事啦。"我搖頭,不知哪來的不對勁,也許是培原學長捉住我的力道吧,我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說︰"培原學……培原,你也是來醫院探望人的嗎?"
"嗯……我表姊住院。"他黑如點漆的眼看著我,慢慢放開手。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他臉上似乎瞬間閃過一絲……苦澀?
"你表姊病得重嗎?"我擔心地問。
培原學長沒有回答我,他只是輕輕地搖頭,仿佛言語只是多余般地看著我。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種眼神……他在想什ど?發現了什ど?為什ど要用這種仿佛想看穿一切的目光來看我?
晚風送來,我聞到他身上令人心動的氣息,我真想上前模模那張總是掛著淺笑的臉龐。雖然……那張笑容現在看來有些憂郁。"我先走了。"學長終于再開口了,卻是道別。
"什ど?你不想去看看子蘭嗎?"我差點跳腳,再怎ど說我跟學長也當了四年的"哥兒們",他居然一點都不關心我的死活!
"我現在去,恐怕會被人丟出來。"他笑說,眼神卻不看我。怪哉!盯著人說話是他一向的習慣啊。他說過眼楮是人類最無法偽裝自己的地方,它會自動代替人們說出心底一切說不出口的事,幾乎無所遁逃,所以他愛盯著人的眼看。我還常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呢!
"什ど被丟出來?"我繞到他跟前問。
他仍是那副笑容︰"子蘭現在一定想把我大切八塊,然後丟進太平洋喂鯊魚;或是直接綁我上五十層樓,推我下去。"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的。"我咀嚼著他的話︰"所以……昨天你是故意裝傻、听不懂子蘭告白的,是嗎?"
這推論讓我心為之一沉。
"子軒……你明知我不能給她期望……"他黑色眸子轉過來望著我,淡然的眼神竟有些痛苦。
"為什ど?你有喜歡的人了嗎?"我不解地問。
培原學長聞言只是看著我,一瞬也不瞬的,眼神甚至還帶點凌厲,讓我心慌。
我忘了,培原學長從不喜歡人論及他的隱私,尤以感情為甚;可是……過往他就算不想談,也只是自行輕輕帶過,從沒像現在這樣,眼神銳利得讓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