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認定他會悲痛欲絕,是曼紅的死令他怕得不敢再當警察。
但其實……他挺欣慰這個問題是由現任女友來問出。芽衣畢竟是他唯一想要解釋給她听的人呵。
「與其說傷心……不如說是懊悔多些。」他斟酌著字眼,徐聲道出︰「那一天出隊的時候,我正在和曼紅吵架。我很霸道的命令她沿某條路包抄,而她的脾氣也特別 ,非要和我唱反調,選了另一條道一個人闖,後來就……」他深重地吐出胸腔中痛苦的嘆息。
芽衣听懂了那未出口的下半句,鼻端忍不住有些泛酸︰「她沒听你的話,結果……就出了事?」天啊……那他該有多自責?
他沒接話,深深地回視她。因為許久不曾提及的舊日傷疤,他黝黑的眸子顯得更憂郁了一些。
「可是,那、那並不是你的錯啊……」芽衣伸出手,用力抱緊他。他努力壓抑著心中悔恨的樣子,令她看了好心疼。
「我知道。」繹星輝彎唇,勉力一笑,不想見到她因他的悲傷而悲傷。
「所以,別難過了。我想曼紅她……也會在天堂里懊悔,當初為什麼沒听你的話吧?」她拍拍他的胸膛,像個陷入愛情中的傻瓜那樣的說,「以後我會听你的話的,不會到處亂跑讓你擔心。」
天,這丫頭還真能舉一反三……繹星輝略感好笑地搖了搖頭。不能不說她笨拙的安慰,令他心頭舒暖。他知道,芽衣對他的愛,一直伴著崇拜和仰望——盡避他從來不是一個值得崇拜和仰望的男人。但在她眼中,他就是那麼好。
她的愛……令他覺得好富足。好似自己真的被鍍了金身,變成她眼中那個優秀偉大的男人。
回手擁住她,關于那段往事,繹星輝決定多說一些︰「其實,林曼紅並不是我女朋友。」
「啊?」莫非是美櫻姐給的情報有誤?!繹星輝心里深深掛住的那個女人——不是他的愛人?
「當時,我和曼紅只能算是在曖昧中吧?」他苦笑了一下。「我確實喜歡她,她應該對我也有好感,但大家還沒來得及說穿,她就……出事了。」
「哦,好可惜。」她低聲回應,言不由衷地。
如果說,此刻心里偷偷地升起一點兒竊喜,會不會太不尊重死者了?可是,她就是很自私地有點高興呢。她的男朋友,原來並沒有對別的女人戀戀不忘呀……
「可惜什麼?」他笑睞她。瞧她嘴角上翹,哪有半點可惜的樣子?
「那——」她的聲音中帶上一絲期待,「繹星輝,我算是你第幾個女朋友啊?」
「不得了,這個要好好數一數了。」繹星輝故意伸出兩只手,十個手指都來幫忙,「陶美櫻你是知道的,在她之後還有——」
「不許說!」她一把搗住他的嘴,飛速搖頭。「我又不想知道了!」她才不想害自己被溺斃在醋缸子里。
「真的?」他故意逗她,「難得我很有聊興哎。」
「我要睡覺了。」她拉高棉被蒙住臉,扮鴕鳥。
「可是我睡不著了。」他伸手拽走她蒙頭的棉被,表情有幾分邪惡地笑著提議︰「藍芽衣,不如我們來學女子防身術?」
「不要——」來不及抗議,手腕已被揪住,芽衣低叫,又忍不住因為搔癢而咯咯笑出聲來。
什麼鬼防身術!再這樣玩下去她離失身不遠才是真的……繹星輝雙手由身後環抱住她,在她後頸熱熱地呼著鼻息,「你知道,當一個退役警察的女朋友是很危險的,我有很多仇家的,所以……」他輕咬她耳垂一口,手掌握住她的肘部,半真半假地演示著肘擊的動作,但只是更將她拽入他胸懷中,「我教你一招迎風揮袖……你的手要這樣……身體呢,要往這邊扭……」話語的尾音,融化在他輕柔的親吻中。
這一夜藍芽衣究竟學會了什麼,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嚕。
第9章(1)
藍芽衣一向很相信「人品守恆定律」。十年前窮得洗不起澡上不起學的慘綠青春期,仿佛是為今日的幸福生活所積攢的人品值,如今全都爆發了。
現在的她,事業愛情皆得意,老板和男友是同一人,每天上班下班談戀愛,開心得不得了。
這天早上出門以前,芽衣特地跪在案前,朝老爸的頭像拜拜,感謝父親大人出一半基因帶她來到這世上,在二十三歲這一年終于找到了命定的良人。
結果,才走出門洞沒幾步便天降橫禍,四樓窗口無端端墜下一根長約兩米的晾衣桿來;芽衣驚叫著朝後跳開,險險躲過,但竹竿還是砸到了她的腳面,疼得她險些飆淚。
哇靠,是哪個家伙這麼沒有公德心?芽衣撫著胸口,驚魂未定地仰頭張望︰四樓沒有住家,窗口甚至未安裝紗窗也未懸掛窗簾,一看就是間無人居住的空置屋。
見鬼了!她疑惑地又張望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前行。心里不知為什麼,突突地激跳起來。
昨晚繹星輝又在陶美櫻家通宵工作,今天早上沒來接她上班,于是她選擇乘坐地鐵前往星輝征信社。刷卡進了閘機口,站在站台等車時,她的眼皮突然跳了起來。
人家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像她這樣兩邊眼皮一齊跳是什麼征兆?
靶覺……還真詭異,好似有什麼不好的事將要發生;難道說,她前幾年積攢的人品到今天為止都過期了?
正在藍芽衣如此這般胡思亂想的時候,列車飛速駛來。
車門尚未完全開啟,身後驀然傳來一股巨大的推力,將她重重地朝地鐵車廂內推去。
「啊!」她沒站穩,身體向前撲,雙手撐地摔在了車廂內的地面上;後頭瞬間涌入的人潮險些踩上她的背脊;有雙尖細的女式高跟鞋甚至很不長眼地踩到了她的腳踝處。
痛死了!這下她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哭叫出聲︰「別推我!」
「有人跌倒了!」幸虧身邊的乘客仗義出聲,喝止了繼續擠入的人群;她才免去了被踩踏而死的危險。
在同車乘客的攙扶下,芽衣狼狽地爬起身來,抹掉眼淚,走到門邊抓著把手站穩。心下的不祥預感,愈演愈烈。
罷才,她清楚地感覺到,是有人故意推她跌倒的。是有人——想要害她。
天,有沒有那麼巧的事?一個禮拜之前繹星輝才和她說做他的女朋友很危險;今天危險就不期而至?
地鐵到站,她拖著被踩痛的腳踝緩緩地挪步出站,沿路回頭看了無數次,總覺得有雙充滿敵意的眼楮在盯視著她,盯得她脊背發涼。
看來等到了公司,得好好審問一下繹星輝才行。這家伙到底是上哪兒結了那麼多仇家?接下來她該不會有生命危險吧?
結果整個上午,老板兼男友大人都未現身。只在大約十點的時候掛了一通電話給她,告訴她昨夜通宵工作累癱了,今天要等到午飯以後才能進公司。
在電話里,芽衣忍住了委屈,沒有向繹星輝訴說自己今晨的遭遇。他熬夜工作已經夠辛苦了,她不想再令他憂心。
大不了,自己小心些就是了。好歹也是法制社會,難道壞人還會真的找上門來把她一刀砍了不成?——她這樣安慰自己。
拿邦迪貼妥了腳踝上的傷口,她卻怎麼也不敢出去吃午飯了;深怕自己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又被高空墜物給砸花了腦殼。
她決定打電話叫個外賣,而且直接打給菁菁,叫她派人送漢堡和汽水進來。
這樣總歸安全了吧?總不會被人下毒了吧?
二十分鐘以後,外賣送到,芽衣付了錢,送走面熟的舊日同事,很安心地坐到桌前準備大快朵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