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癢……你怎麼老喜歡靠我這麼近?」遲嘯川笑而不答,乖乖的開車。
「我以前受過很嚴格的訓練。」開了一段路後,遲嘯川突然說道。
「嗯?」
「我爺爺希望我繼承家業之余,還能成為首屈一指的廚師,就像我爸一樣,可惜我始終不是那塊料。」諸葛忘言看著他優雅柔和的側臉,始終覺得他這樣如沐春風的氣質實在和過去的黑暗不搭軋,可是想起他生病出現的另一種模樣,又不禁讓她了然于心。
「我有一陣子住在中國,那時候請了很多師傅訓練我的味覺和嗅覺,用各式各樣的方法來激發這方面的潛能,結果失去味覺的我,反而嗅覺強了很多。」遲嘯川笑了笑,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咦?」諸葛忘言訝異的瞪著他,眼珠子幾乎要凸出來。
「這就是為什麼我這麼喜歡靠近你,小忘的味道很像是我失去味覺前吃的那顆糖果……」遲嘯川說得雲淡風輕,諸葛忘言則是嚇到說不出話來。難怪他老是酸甜苦辣分不清楚、糖跟鹽老是搞混、喜歡吃味道很重的食物……前前後後想一遭,所有的脈絡都清晰了。
諸葛忘言想著想著,替他感到很難過,那時候他不過是個小孩,到底是如何面對這些事?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哭得唏哩啦,噢,她好壞,昨天還故意煮粥給他吃,粥根本沒有味道啊,更不要說用嗅覺聞了,難怪他這麼討厭!
遲嘯川了解似的,大掌拍拍她的頭,以表安慰。
參加春宴不久後,遲嘯川便鬧著要離開會場,可是諸葛忘言還左一塊糕點、右一塊糕點吃不完,最後幾乎是被遲嘯川「提出」會場。
「真的好好吃……大師不愧是大師……」諸葛忘言失魂似的贊嘆。
一旁的遲嘯川則是有些不滿,小忘光是吃吃吃,根本就冷落了他,不過看著她心滿意足的小臉,他也跟著微笑起來。
兩人牽著手,天馬行空的聊天,什麼都說,不時的哈哈大笑,最幸福的時光也不過如此。
兩人走到距離會場有一段路的羊腸小徑,正值春季,路旁開滿了油桐花,滿地雪白落花,像極了雪。
「諸葛真言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請你跳一支舞嗎?」遲嘯川一時興起,對她提出邀約。
耳邊隱隱傳來會場的音樂,想必里頭的人們都已經紛紛起舞了吧。……諸葛忘言愣了愣,她必須承認剛才遲嘯川喊出‘諸葛真言」這名字的那一刻,她的心幾乎降到冰點,不得不想一些額外的事來填補腦筋的空白。對啊,到現在所有的人都認為她是諸葛「真」言,但她……
「嗯,小忘?」遲嘯川不明白她的遲疑,催促著她。
諸葛忘言勉強扯出笑容,伸出手,和他在滿地落花的小徑上跳起舞。諸葛忘言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既然人都在這里,就要享受當下。雖然她的身份始終是假,但她得到的關懷和快樂卻是貨真價實,讓她一輩子都舍不得遺忘。
遲嘯川始終滿懷笑意的望著她,今天的小忘美得像仙女,簡直令他屏息。一身雪白洋裝配上滿地落花,雪白純淨的精靈,只屬于他一個人的精靈。他始終認為,小忘是上帝派來修復他傷口的天使,他始終這麼認為,否則他怎麼會寂寞這麼久?否則小忘怎麼會來到他身邊?
「遲嘯川,我一定不會忘記你……」諸葛忘言眼底有著他不明白的瑩瑩淚光。
「小忘又再胡思亂想什麼?」她最近老說一些他听不懂的話。
「謝謝你。」諸葛忘言陡然抱住他高大的身軀,兩人停止了舞步。
遲嘯川模不著頭緒,一張俊臉非常疑惑,大掌捧著她的小臉,低頭望著她的眼,不明白她突如其來的不安。
「小忘,你……」他的話中斷了,因諸葛忘言踮起腳尖,攀住他的頸項,給他一記深情的吻。
遲嘯川差點中彈身亡,他都不知道原來小忘認真起來,居然這麼厲害!兩人幾近渴求的探尋彼此,一瞬間的光影似乎都停擺,伴隨著當時的呼吸,心跳、汗水、陽光、花香……
諸葛忘言柔軟的身段幾乎嵌進遲嘯川高大結實的身軀里,從來不曉得人類的體溫交融在一塊兒是這麼舒服的一件事,她像是要牢牢記住這一刻,他的氣息、他的發、他的唇,還有他厚實而溫柔的手,都要在她的記憶中牢牢保存。
兩人望著彼此,微喘著氣,雙眼晶亮。
「我把你頭發弄亂了。」遲嘯川撥著她前額的發。
聞言,諸葛忘言笑了出來。她還以為他要說什麼濃情蜜意的話……這麼笨的泰迪熊,她怎麼會這樣舍不得放下?
「少爺!少爺……原來你們躲到這來了!」莫大叔喘著氣。
「怎麼了?」
「股東他們要找你,說要商量一些事。」哎喲,他一把老骨頭,還要他大老遠跑來這。
遲嘯川皺起眉頭,對于這些事總是感到厭煩。「小忘,你在這等我,我很快回來。」她點點頭,「好。」
「不要亂跑。」他叮嚀。
「我不是小孩了!」諸葛忘言抗議,遲嘯川一定是不想再讓她進去會場里大吃!
大掌伸來,揉揉她的發。
遲嘯川離開前又回頭看她一眼,諸葛忘言就站在落花當中,微笑對他揮手。他心中總有些奇怪的念頭,仿佛小忘就要離開他似的,甩甩頭,覺得自己想太多。
等遲嘯川離開後,諸葛忘言一個人獨自在小徑上散步,想些事情,累了,就找張木椅隨意坐下。
這里真的很美,到處都是油桐樹,風一吹,盛開的雪白花朵就隨風落下,空氣中充滿著香甜的氣息。諸葛忘言坐在長條木椅上,忘情的欣賞眼前的美景,她以前從來沒有靜下心好好的欣賞周圍的人事物,自從遇上遲嘯川,大概是為了配合他緩慢的步調,多出來的時間反而讓她得到喘息。
「風景真美,是不是?」耳邊傳來清甜的嗓音,一名女子坐了下來。
諸葛忘言瞬間像僵硬的石像,呆坐在場,她沒有勇氣轉過頭,那聲音幾乎和她如出一轍。
「嗯,不看看我是誰嗎?」女子輕聲笑道,雙腳交疊,點了根煙。
「……你到底是誰?」諸葛忘言的聲音仿佛秋風中的落葉。
女子吐出一口煙。「諸葛真言。」
「我知道你的名字,我問的是,你跟我到底是什麼關系?」諸葛忘言鼓起勇氣,盯著那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龐問道。
諸葛真言低眉,不一會兒抬眼,眼神犀利而透徹。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諸葛真言拉出衣服中的項鏈,那塊半圓形的玉佩。
「這玉佩……」
「你應該也有一個吧,嗯?妹妹?」諸葛真言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到底是怎麼回事?」諸葛忘言覺得頭好暈。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奇了!我從小就被送去大皇廚藝學院訓練,這件事你應該也不知道吧?」諸葛真言煙抽得很凶,藉此掩蓋自己的焦慮。
諸葛忘言搖頭,她什麼都不知情。她以為自己在這世界上再也沒有親人,突然間冒出一個姊姊,除了惶恐之外,還有一絲絲的……喜悅?
「他們呢?」諸葛真言問道。
「誰?」
「爸和媽。」她渴望的家。
「走了。」听到這答案,諸葛真言也沒多訝異,只是內心的失落感很重,但她那張淡漠的臉龐令人讀不出情緒。「什麼時候?」
「爸在四年前生病走了,媽更早,我對她幾乎沒印象。」諸葛忘言看著她,總覺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姊姊身上有股哀傷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