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諸葛忘言已經站在遲嘯川的公寓門口,她拉了拉大衣,模了模頭發,伸出顫抖的食指按了電鈐。
啾啾啾啾啾——小鳥鈴聲一陣一陣的回響,啾啾啾啾啾——她腦門也一陣一陣的暈眩。諸葛忘言一把抓住自己顫抖的食指,瞪著眼直瞧,她緊張個屁啊?昨天不是還很正常嗎?怎麼這回好像高血壓要發作?
喀喳!門開了,幽怨的聲音傳了出來,附贈一張槁木死灰的臉。「小忘……」遲嘯川很像下一秒就要在沙漠渴死的旅人。
「哇!你怎麼了?」諸葛忘言立刻將自己的緊張拋至九霄雲外,上前攙扶著他。
「我也不知道,身體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他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應該是藥效發作了。」她馬上了解情況。
「嗯。」他像個乖寶寶坐在沙發上,睜著惺忪的睡眼。
「有沒有多喝水?」她一邊月兌下大衣,一邊走向廚房。
遲嘯川愣了愣,「你不是說把粥吃完,然後看醫生嗎?」沒有多喝水這一項啊!
「對啊!」諸葛忘言的手頓了下,剛才的回話好像怪怪的。
「醫生怎麼說?」她順便拿了杯溫開水,在她的努力下,遲嘯川的家里終于出現開水這樣的東西。
「他建議我最好住院打點滴。」諸葛忘言拿著水杯的手抖了一下,濺出些許水花,差點就失手把杯子給打破了,她極力維持冷靜的將水杯遞給遲嘯川。
「請問……那你現在為何在這里?」人不是應該在醫院嗎?
他溫吞吞的啜了口開水,抬起眼看著她,「可是小忘要來找我不是嗎?」可是小忘要來找我不是嗎可是小忘要來找我不是嗎可是小忘要來找我不是嗎嗎嗎嗎嗎嗎嗎……媽啊,他剛剛說什麼?看他現在的樣子好像還有些幼兒化,該不會還在發燒吧?
「小忘真的來了,我好開心。」柔和光線無限輻射。
哦!罷剛那一擊,讓她的心都融化了!「是、是啊!我要來看看你,有沒有比較好一點了,而且莫大叔他們都很擔心你……」遲嘯川陡然拉住她的手。「小忘來了,我頭都暈了……」咦?應該不是這樣吧!她緊張的模著他的額頭。果然!這家伙還在發高燒!她嘆了口氣,生活白痴。
「我們去看醫生吧。」他突然露出小狽般的晶亮眼神。
「不是去動物園!」她吼。
她想,她也有一點頭痛的癥狀。
「小忘,我們要坐公車嗎?」
「是的。」
「為什麼不坐計程車?我也可以開車啊!」
「發燒的人不準開車。還有,因為搭計程車和公車都是十分鐘就到了,所以當然搭公車。」
「喔。我沒有搭過公車耶!」諸葛忘言瞄了身旁的人一眼,「騙人。」
「真的!真的、真的!」
「小聲一點,別人都在看你了啦!」諸葛忘言拉著他的手臂,揉揉太陽穴,這人的幼童化傾向會不會太夸張了點?從剛才就一直嘰嘰喳喳,人又高頭大馬,路人都在注意他。
「真不公平!」她哀怨的瞪他一眼,怎麼有人隨便穿穿就這麼好看,他還是胡亂往身上罩件毛衣就出門了。
「怎麼了?」他深黑的墨瞳鎖住她。她打了個寒顫,「沒事!」
「小忘會冷?」
「因為是冬天。」噗,什麼對話?連她也不自覺幼童化了?
遲嘯川抓起她的手,牢牢的包覆住,往自己的大衣口袋放。「我的體溫高,可以分一點給你。」他一字一句的說著,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諸葛忘言見他的知足笑臉,忍不住笑了出來,實在很像期待著遠足的小孩。明明他們兩個一看就是她比較需要被照顧的模樣,想不到實際生活卻是相反。
「我很慷慨吧,發燒也有好處。」他討好似的說。
「什麼好處?」她好笑的瞪他一眼。「公車來了。」她努努嘴。
上車後,遲嘯川一臉新鮮,貼著窗口直瞧。
「喂,你真的沒坐過公車?」她的手還放在他的口袋里取暖。
遲嘯川搖搖頭,「我以前很想坐龍貓公車,小時候常常在窗口等。」
「龍貓……公車?」是宮崎駿的動畫嗎?
「嗯,結果一次也沒搭過。」他的語氣有些可惜,接著又笑著說︰「可是現在跟小忘一起搭普通公車也很棒!」諸葛忘言驀地紅了臉,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一路上左一句開心、右一句高興,她都已經極力壓抑自己不要有奇怪的反應了。她清清喉嚨,有些不自在的說︰「所以你才選擇穿龍貓的玩偶裝啊?」她那天在百貨公司里也看見了維尼、哆啦A夢這類的活動玩偶。
「嗯。」他點頭。「我想說這樣搞不好龍貓公車會以為我是真的龍貓……」她失笑,遲嘯川平常都在想什麼?「你該不會有在看天線寶寶吧?」要幼稚,大家一起來啊!
「天線寶寶……你說丁丁嗎?」她笑著點頭。
「不,我超想揍他們的。」
「哈哈……不可以啦!他們是兩歲兒童的偶像耶!」諸葛忘言想像那夸張的畫面,忍不住噗哧一笑。
遲嘯川看著她,露出更大的笑容。「真奇怪,每次看到小忘我都特別快樂。」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諸葛忘言心跳漏了好幾拍,靦腆的笑著問︰「有多快樂?」
「嗯……第一次搭乘摩天輪、聖誕節的夜晚、吃到甜點的時候……還有春天。」他邊想邊說,句子沒頭沒腦的,諸葛忘言的臉頰卻是越來越燙。他把身子轉向她,手長腳長的瓜分了諸葛忘言很多位置,兩人的膝蓋交錯相踫。
「我好像越來越熱……」他拉了拉領口,深黑的瞳眸緊盯著她。
「咦?難道體溫又升高了嗎?不是才吃下一顆退燒藥。」她連忙探向他的額頭。他拉下她的手,緊握著。「不是,我心跳好快,呼吸也是,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看到小忘的時候才會……」他童稚而誠實的告白,形成一種畫面和張度,深深地撼動了諸葛忘言。
這種像小男孩的純真話語,真的是出自于一個成熟男人的口?可是他又張著晶亮的眼瞳看著你,讓你頭暈目眩、意亂情迷,一種始于人性最初的渴望,只是因為喜歡所以喜歡,沒有夾雜任何的外來因素,所以純粹、干淨、透明,遲嘯川就是這樣的人。
諸葛忘言吸吸鼻子,紅了眼眶。「我、我也是……」心跳好快、呼吸好快,而她清楚的知道原因。
驀地,他欺身壓近,溫柔幾近輾轉的停留在她唇上,男人的氣息如輕滑的絲綢牢牢包覆著女性的嬌柔脆女敕,諸葛忘言不自覺地回應,體溫、呼吸、心跳漸漸的融為一氣,彼此互相傳遞綿密的情意。
遲嘯川意猶未盡的吻上她的嘴角,手掌捧著她的臉頰,黑眸深邃而迷茫。「很自然的就……就吻你了,我、我……」他是不是嚇到她了?他是不是太魯莽了?
諸葛忘言清清喉嚨,掩飾自己的慌亂。糟糕,這里是公共場合耶!啊……好多婆婆媽媽盯著看,她的臉頰已經燒得像顆紅柿子。
「遲嘯川?」她拉著他的衣擺。
「嗯、嗯啊?」他盯著她的側面,一瞬也不瞬。
「到了,我們下車吧。」兩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公車。
下了車後,遲嘯川始終定在她的斜後方,兩人的腳步聲此起彼落的交錯在人行道上,她停,他就停,她走,他就跟著走。寒風瑟瑟,連地上的影子看起來都寂寞。
諸葛忘言再也受不了,陡然轉身。「我很冷,你不過來幫我取暖擋風嗎?」遲嘯川聞言,雙眸晶亮,厚實的手掌再度牽著她。「我以為小忘生氣了。」語氣很無辜。她取笑,「這種程度說什麼交過女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