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總是有一些遲鈍,少一些敏感,缺一些慧根,這些年他愛過那麼多女人,卻始終不曾把她囊括在內——沒關系,這些她都不介意。
至少他願意娶她,打算與她共度一生——這樣就夠了,不是嗎?一個女人在愛情的終點所期待看到的「修成正果」——不就是婚姻嗎?
晶晶閉上眼,在心里默默笑自己傻。是呵……曾幾何時,她真的天真地以為,這樣就夠了。
她也一直對自己說,喬弭現在不愛她沒關系,總有一天會愛上的。
他愛了那麼多次,好歹總會有一次,輪得上她。
可是,她……真的等得到那一天嗎?
這陣子,她越來越沒把握,也越來越沒耐心。
兩年前,喬弭愛上一同工作的女設計師,為那女人神魂顛倒數個月,直至熱情消退,那段感情以失敗告終,之後的一年里,他又和一個女藝人交往,也是鬧得滿城風雨,數度分分合合,結局慘淡收場。
然後,便是這次——他被秦好望迷住。
雖然他表面上竭力裝得若無其事,反而更積極地推進與她的婚事,但她看得出,他的心——已然動搖了。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他又陷入了愛情。
也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他戀愛的對象,依舊不是她。
只是這一次,她的想法——不一樣了。
她選擇認輸,也決定認命——喬弭就是沒有辦法愛上她,她就是沒有辦法像他的那些女朋友那樣令他為她著迷。這是命,不是靠她努力便可逆轉。
瞧,他甚至無法對她產生呢——對一個決意孤注一擲主動獻身的女人來說,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可悲?
第六章願賭服輸(2)
涂晶晶自嘲地咧開苦笑,起身從沙發底下撈起睡衣,披在身上。她不冷,只是心已寒透。
方才喬弭猛力推開她時那懊悔不及的模樣,他急著辯解時大聲吼出的「我從來沒有那樣想過你」,就像那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令她感到絕望。
懊是放棄的時候了呵……她應該要願賭服輸,認賠,殺出。
涂晶晶伸手抹掉淚水,走入客房,開始整理自己堆放在壁櫥內的衣物。哭泣這種弱者的行為,只做一次便已足夠。
她花了二十分鐘,簡略地收拾好自己陸續寄放在喬弭住處的所有東西,裝入手提箱內帶走。她替他鎖上門,將鑰匙輕輕滑入地墊底下。
在喬弭公寓的樓下、漆黑的夜色中等車的時候,晶晶忍不住想︰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年少輕狂時她口口聲聲蔑視愛情,如今——愛神自然沒理由幫襯她,她愛的人沒理由也非要愛她不可。
不愛便不愛吧,她——不稀罕了。
「好望,來,好好給喬弭道歉!」
燈光大亮的星尚一號攝影棚內,歐瀚生押著一臉不情不願的秦好望,深深向喬弭鞠了一躬。
後者大感意外,「不用那麼夸張吧?」秦好望會道歉?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要的要的,是她不懂事嘛,還讓你這麼晚特地跑一趟,我心里多過意不去啊!」歐瀚生打著哈哈,剛才喬弭走進來時,那臉色可不好看哩。
「沒關系。」他搖搖頭,伸手自褲袋里掏出打火機,「叮」的一聲以拇指彈開,「給我十分鐘抽根煙,然後我們開工。」
「好好好!瞧,我咖啡都買好了,今天可能要麻煩你趕通宵!」歐瀚生大喜過望地拎高手里的馬夾袋,難得見喬弭態度這麼好,非但不計較秦好望的事,還主動提出要開工。
喬弭走出攝影棚,走到下風口,在幽靜的暗夜中燃亮香煙。
他深吸一口,借著微弱火光,瞥見打火機銀色機身上磨砂紋理的字跡——「荼靡」。
這枚打火機,是荼靡成立滿一周年的時候,晶晶特地找人訂做送給他的。她總是愛管著他抽煙,但他工作缺乏靈感時不抽又不行,于是她只好兩相折衷一下,送他這枚打火機,並在機身不顯眼的地方印上一行小字︰吸煙有害健康。
多老土的警言,虧晶晶想得出。喬弭以指月復摩挲著機身,突然胸口騷動,不自覺地拿出手機打給涂晶晶。
然而,很奇怪的,那邊傳來甜美制式的錄音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他微微一愣。現在才晚上10點多,晶晶難道睡了?
不對呀,即使是睡覺她也從來不關機的。他知道晶晶是個很具專業操守的執行特助,手機二十四小時開著待命。
他又撥打自己家里的電話,響了很久,卻無人接听。
這下子,喬弭有些著慌了。
她怎麼了?難道回自己家去了?果然……是生他的氣了嗎?
他想了想,手指急按,切入短信編輯模式,打算傳個短信給她確認她沒事。然而,指尖才打出「晶晶」二字,身後便有人來催︰「喬弭,秦好望準備好了,可以化妝了。」
「哦,就來。」他草率應了聲,擰熄煙蒂,將才開了個頭的短信扔進草稿箱,按掉手機往回走。心里有絲僥幸地想著,興許晶晶只是睡沉了,而手機又沒電了,所以才會一時聯絡不上。退一步說,即使她真的和他慪氣,應該也氣不了多久的,他了解她,她平日里最順著他、對他最好最縱容,只要他放段哀哀求個兩聲,相信她一定會沒了脾氣。
他大步跨入攝影棚內,眼色倏然一亮——那黑貓一般的女子套上他先前堅持的那襲蛋糕裙小禮服,絞著雙手站在白色背景板前。裙子很短,她面上的表情因此而很不自在。
然而四周,投來一片驚艷目光。原本因為要連夜工作而心生不滿的架景工作人員,此刻也被秦好望難得的養眼裝扮給安撫了,紛紛面露贊許之色。看不出這個臭脾氣的死丫頭,穿起蓬蓬裙來也挺美的嘛!
喬弭對自己的先見之明頗為得意,雙手環胸與助理造型師溝通,「要不要讓她穿上女學生的那種白棉襪,搭配婚紗,來增加矛盾的沖突感……然後,把她的頭發吹蓬……配飾就使用骷髏……」
他全身心投入工作,直至夜晚過去,天邊泛起魚肚白。
凌晨四點,硬照的拍攝工作終于告一段落。
喬弭和歐瀚生一起送走了連夜趕工的攝影師,坐入保姆車內之時,兩人皆是筋疲力盡。
而秦好望早已歪倒在後座陷入熟睡,卸了妝的臉蛋素白而干淨,仿佛再也不是那個渾身長刺的叛逆少女,而化身為一尊恬靜乖巧的睡娃。
歐瀚生點燃一支煙,也遞給喬弭一支,道︰「等一下我還要送這位姑女乃女乃回鄉下去,就不陪你了。你一個人開車回去可以嗎?」
喬弭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怎麼不可以?這問題真小兒科。
他將那根香煙戳在掌心,頓了幾頓,仍是扔回了衣袋之中。晶晶以前曾經恐嚇過他,在連續熬夜工作以後還拼命哈煙,小心突發腦溢血暴斃。
歐瀚生嘴里吐出濃濃一口煙霧,又問他︰「和晶晶的大日子定了嗎?」
「下個月十八號。」喬弭老實回答。
「到時候別忘了寄喜帖給我。」
「沒問題。」他疲憊地按著額頭,淺笑,「你來可以,記得紅包要包大一點。」
「晶晶是個好姑娘。」歐瀚生的神色,突然嚴正了起來,「但說真的,你們倆——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像情侶。」身為多年老同學,他見過喬弭深陷愛河的樣子,但和晶晶在一起時,喬弭的表現——一直都太過平靜自然了。
「廢話真多。」喬弭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我和晶晶都要結婚了,你少來馬後炮。」其實在今晚以前,他也覺得他和晶晶不像情侶,然而……他腦中倏忽閃過那個險些令他失控的熱吻,俊臉不由得微微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