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老板慈悲為懷,但不忘問一聲,「為什麼?」
「因為要約會。」向莞爾煞有介事地回答。
「哦……」老板點點頭,「哦」了好長一聲,表情是十足的不相信,「明白了,是要蹺班回去顧店。」他知道莞爾在網上開店的事,也通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是啊。」向莞爾很認真地想要和他講明白,「我是和——」話才起了個頭,身旁伸過來一條手臂,親熱地勾住她肩膀,將她拉向自己——是裴英倫。只見他姿態極為自然地攬她入懷,然後沖老板點頭一笑,「我們先走了。」
老板愣住。不是吧?他們兩個……什麼時候開始了?
他用力眨眼,再眨眼,終于確定眼前景象不是幻覺後,連忙轉身朝門口的方向招手呼喚︰「芮絲、芮絲你來。」
「來了來了,什麼事?」葛芮絲一面低頭系圍裙一面往這邊走,突然,她腳步停住,目光頓住,「你們……真的?!」她驚愕地望著面前親昵靠在一起的兩人。
「嗯,真的!」向莞爾一臉幸福地偎在裴英倫懷里,重重點了下頭。
「可是……」怎麼可能?葛芮絲表情驚奇。一個月前,就在這家咖啡館的這個角落里,她還听裴英倫抱怨向莞爾有多瘋多煩人呢。
「是,我們開始交往了,覺得有必要知會大家一聲。」裴英倫不疾不徐地朗聲道,低頭掏出皮夾,抽出信用卡放在吧台台面上,對老板說,「今晚這里的咖啡我請。」
他話音剛落,客人中爆發出一陣小小的歡呼聲。裴英倫低頭,有些無奈地笑了︰瞧,要有實際行動,才能得到鄰居們的祝福。
「好。」老板毫不客氣地接過信用卡,驚愕的勁兒已經過去了,又開始展現親切笑容,「祝福你們。」
「謝謝。」裴英倫深深凝視他俊美白皙的臉龐。此刻,心里竟然是慌的,很想知道這個潛在的情敵心里怎麼想他和莞爾的關系。
然而,老板只忙著施放招牌笑容,「莞爾。」他沖向莞爾淘氣地眨了下眼,意有所指地贊道,「很漂亮的姿態。」
「謝謝老板。」莞爾笑了。那天的對話,原來老板沒忘記呢。
「莞爾,走了。」不自覺地,裴英倫將懷中女孩攬緊了些,「在餐廳訂了位,再聊下去恐怕會遲到。」這兩個人在打什麼啞謎?看老板笑得那樣神秘,他心里泛起一絲淺淺的酸意,當下決定把女朋友帶走,遠離這個「南方公園」的怪家伙。
然而,就在裴英倫和向莞爾跨出門去的那一刻,葛芮絲臉上燦爛的笑容頓時轉為沮喪。她轉頭看向老板,不情不願地從綠格子圍裙的雞心形小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成小方塊的二十元紙鈔,推過吧台,「願賭服輸,給你。」
「謝謝。」老板用雙指夾起那張紙鈔,晃了晃,笑眯眯地放進自己口袋,「下次要賭什麼?」
賭上癮了哦?葛芮絲斜眼睨他︰有這麼不像話的老板嗎?拿裴英倫與向莞爾之間的情事和員工打賭,賭贏了連二十塊這種小錢都照收不誤。
「下次,干脆賭你在等待的那個女人會不會回來找你好了。」葛芮絲忍不住酸溜溜地嘲諷他。
「賭這個嗎?我想想哦……」老板很認真地埋頭沉吟起來,托著腮想了半天,終于,乖順地點了下頭,「好呀。賭多少?」
梆芮絲掀眉瞪眼,什麼?真賭?啊……氣死她了!老板真遲鈍哪……居然當她的面興致勃勃地拿其他女人打賭,都不管她現在醋壇子打翻的郁悶心情!
「一千塊!」她沒好氣地扔下一句,轉身掀了布簾鑽入工作間。
老板呆呆望著她氣呼呼的背影。工作間門口掛著的布簾晃動,他傷腦筋地搔著自己的後腦勺,自言自語︰「價值觀差太多了,我正在考慮的是五十塊呢……」
裴英倫和向莞爾的第一次正式約會,地點選在裴英倫經常光顧的那家英式搖賓餐廳。基本上,裴英倫是個很自我的男人,和他約會的女人都要按照他的步調來走。這潛規則,過去沒人提出過異議,因而他也從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然而這回,他的新女友向莞爾一走進餐廳,四下張望後,所說出的第一句話卻是︰「這里好黑哦。」
「黑?」裴英倫納悶︰類似的餐廳和酒吧不都是這種半明半暗的幽雅氛圍?怎麼會黑?
「啊呃,要跌倒了。」說著,莞爾腳下不慎絆到了一節台階,連忙抓他的手來保持平衡。
他伸手扶住她,「還好嗎?」
「不太好,高跟鞋太高了。」莞爾吐吐舌。周圍有幾個侍者以好笑的眼光打量她,然而她不覺得有什麼尷尬。
「是呢。」裴英倫忍不住泛起笑意。記得以前在大學里,她個子矮小只到他胸口的高度;現在踩著高蹺似的高跟鞋,可以勉強夠得著他的肩膀了。
不過,看起來還是好小,真可愛。他望著她的頭頂心,看她長長的卷頭發流瀉圓潤肩頭,心里不禁一陣柔軟。為什麼以前沒發現,她的一舉一動都可愛?
侍者引領著他們到早已預定好的座位。莞爾一入座,注意力立即被桌上的某個新奇玩意兒吸引過去,「這是什麼?」她伸手把玩那四四方方的鐵盒子。
裴英倫微笑地向她解釋︰「這是點唱機。你投一個硬幣進去,它會唱歌給你听。」這架古董點唱機是餐廳老板的心愛之物,由于他常來這里,和老板混熟了,老板特意把這一桌預留給了他。
「唱歌?」莞爾眼光一亮,興趣立刻被點燃了,「會唱什麼?張韶含的《隱形的翅膀》會不會唱?周杰倫呢?」
裴英倫眼角抽搐︰她果然是不學無術只听流行歌的家伙,「這台點唱機是古董,餐廳的主人特別從英國一個收藏家那里以高價購來的,里面的歌——應該都是一些爵士老歌,或者慢搖賓之類的。」他耐心地解釋。
「慢搖賓?」然而她又有問題,「搖賓還分快慢的嗎?不都是很吵鬧?」
「唉,你……」他搖搖頭,放棄了。講音樂是講不到一塊兒去了,還是單純吃飯就好。
一旁等候許久的侍者恭敬地遞上菜單,一面忍不住埋頭悶笑。裴英倫從未帶過這麼……特別的女孩來這里呢。以往領來的都是不苟言笑的「白骨精」,而這女孩穿著色彩斑斕的花裙子,眼皮亮閃閃的,嘴唇又紅又軟像果凍。
「想吃什麼?」裴英倫很紳士地把菜單遞給向莞爾。
「啪」一聲,莞爾合上那真皮菜譜,圓眼楮咕嚕咕嚕轉著,開始自由發揮,「我想吃……有次在雜志上看到過的那種、軟軟透明像果凍似的東西,但不是甜的,應該是什麼高湯之類熬制成的吧……」
「莞爾。」裴英倫打斷她,「沒有那種東西。」
「哦。」莞爾失望地垮下肩膀,「那……烤魷魚好了。」她很容易伺候,什麼平民食物都可以的。
「莞爾。」他再度眼角抽搐,「這里是英式餐廳,沒有烤魷魚。」他指指被她冷落一旁的菜單,溫柔地建議道,「你可以選一些菜單上面有的。」
真奇怪呵……六年前和六年後的現在一樣,他們的喜好和興趣差那麼多,完全講不到一塊兒去。要是換了大學時期的他,此刻怕是早已經在肚子里罵人了。可是現在,和她玩這雞同鴨講的游戲,他心里卻很滿足,一點都不覺得煩,反而雀躍著,樂在其中。
「哦。」莞爾不情願地再度翻開菜單,表情茫然地研究那一串串蝌蚪般的字符。菜單是全用英文寫就的,而她的大學英語早已經還給老師了,「這都是什麼啊……」她小聲地自言自語著,怕被裴英倫發現自己的窘境,然後又像當初一樣看低她。